“你怎麼現在就想到進救濟院,而不設法避免將來進那種地方?”拉法埃爾嚷著說。
“難道救濟院真是那麼可怕?”阿姬莉娜板著面孔問道,“我們既不是母親又不是妻子,當老年讓我們腳上穿上黑色的襪子,額上長滿皺紋,使我們身上一切女性的特徵都已萎縮,使朋友們見到我們時,在他們的眼裡沒有了歡樂的神情,試問我們還能有什麼需要?那時候,你們從我們的穿戴上會只看到我們原來的卑賤相,寒傖、乾癟、不成格局,兩條瘦退走起路來,發出踩在枯葉上的聲音。最美麗的布帛穿在我們身上都會變成襤褸,從前使梳妝室裡馨香撲鼻的龍涎香,現在卻發出死人的臭味,讓人聞到骸骨的氣息;再說,在這種卑賤的處境中,萬一還有一顆良心,你們就會一起來侮辱它。你們甚至不讓我們留下一個紀念品。因此,當我們到達了人生的這個階段,無論是住在豪華的府邸裡養狗,還是在救濟院裡挑選破布片,我們的生活難道不都是一樣嗎?用紅藍方格子粗布頭巾或用挑花細紗頭巾遮蓋我們的白髮,用掃帚打掃街道或用綢緞拖布擦拭杜伊勒裡宮的石階,坐在鍍金的壁爐前烤火或坐在紅土火盆前取暖,去沙灘廣場看殺人和到歌劇院觀劇,難道真有那麼大的差別嗎?”
“我的阿姬莉娜,你在種種失望之中,可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有道理的話,”歐弗拉齊接著說,“是的,細絨料子,小牛皮貨,香料,黃金,奢侈品,一切發光的東西,所有逗人喜愛的什物,都只適宜於青春時代享用。只有時間能夠克服我們的瘋狂行為,但是,幸福卻饒了我們——你們嘲笑我說的話,”她對兩位朋友毒辣地微笑一下,嚷道,“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我寧願為享樂而喪生,卻不想因生病而死亡。看到上帝的種種做法,我既無永生的奢望,也沒對人類有多大的敬意!請給我幾百萬法郎,我將把它們花得津光;連一個銅子我也不想留給明年。活著是為了享受和支配。這是我的心每次跳動時向我宣告的決定。社會也在支援我;它不是不斷地提供我揮霍的費用嗎?為什麼仁慈的上帝每天早上都把我每天晚上該花的錢如數給了我?為什麼你們要給我們設立救濟院?既然上帝不把我們放在善和惡之間,讓我們選擇使我們感到不快或煩惱的東西,而我不去尋歡作樂,就未免太傻了。”
“那麼,別人呢?”愛彌爾說。
“別人嗎?好!讓他們自己管自己吧!我寧願嘲笑別人的痛苦,不願為自己的痛苦而哭泣。我絕不讓男人給我招致絲毫痛苦。”
“你為什麼有這樣的想法,難道你有什麼痛苦嗎?”拉法埃爾問道。
“我麼!人家為了一筆遺產便把我遺棄了!”她邊說邊做了一個充分顯示她的魅力的姿態。“可是,我曾經日以繼夜地工作來養活我那情人!從今以後,我再不願受任何微笑,任何許諾的欺騙了,我要使我的生活變成一場永久的歡樂。”
“可是,幸福難道不是來自靈魂的嗎?”拉法埃爾嚷道。
“嚇!”阿姬莉娜接著說,“眼看自己受人奉承,用我們的美貌,用我們的財富去壓倒別人,勝過所有女人,即使是最有德行的女人,難道這都不算一回事嗎?何況,我們一天的生活比中產階級婦女十年的生活還要豐富,而這一切早已有定評。”
“一個沒德行的女人難道不可憎嗎?”愛彌爾對拉法埃爾說。
歐弗拉齊用毒蛇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