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向又掃了掃四周,心中暗啐:女人都是小心眼。
你道薛向何故發這種感概?原來他的座位在第三列的最後一排,按正常的收卷次序,無論如何是不會從他這一列開始收的,可人家偏偏就向準了他下手。
一男一女兩位老師剛抱了試卷出去,薛向座位就被圍滿了,熱情的同學們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我說哥們兒,你到底是何方神聖,也太牛氣了吧,說實話若不是有一次老師點你名兒,我還真不知道咱班竟然還有第四十六位同學,你就是薛向吧,認識下,我叫吳剛。”說話這人,就是先前給薛向遞鋼筆的藍帽青年。
不待薛向道謝,又有人搶道:“吳剛,這算什麼,要我說這位哥們兒敢跟冰霜老師叫板,才讓咱爺們兒服氣,咱們誰不怕冰霜老師三分,人剛來……。”
“就是就是,我說薛向,聽口音你也是四九城的吧,認識認識,我叫張磊,住補子衚衕…”
“……………”
要說這會兒人與人是最沒距離感和最無須防範的時候,更遑論這一幫金榜題名、意氣風發的青年,聚在一起,都是自來熟。更何況,在他們看來,薛向實在是太詭異了!
要知道這兒是京大,共和國最高學府,不是什麼野雞大學,且這會兒也沒野雞大學,尊師重教廣有市場,何曾有學生敢一個學期不來上學的。且這京大從不缺有背景的學生,還未有一個有這般猖狂的,是以,薛向雖未露面,眾同學卻都把他記在了心裡,今兒個一睹廬山真面目,自然有無數話說。
眾同學熱情,薛向自也不會崖岸高峻,有問必答,立時同眾人打成一片。
當然,什麼事兒都是一體兩面的,有人欣賞薛向這不拘一格的做派,自然就有人反感,教室的西南方一角就聚著七八人,時不時朝這邊瞟上一眼。
薛向眼觀六路,自然看在眼裡,卻是無意多生是非,只是目測這幫人定是“挺跳”的那一撥,因為,這幫人竟聚在一起,好幾個嘴裡都叼著煙,要知道眼下是78年,不是98年,就是98年敢在教室抽菸的學生也沒幾個,且這七八人中有兩個竟是穿著喇叭褲,在這個時代的校園,簡直是令人驚世駭俗。
薛向知道這陣喇叭褲之風,也是起於一部島國電影《望鄉》,這部電影在《追捕》播出後不久,就登陸共和國了,片中的女主演慄原小卷就是身著一條喇叭褲,風靡神州大陸,可這會兒,喇叭褲雖然成了青年們心目中時尚和解放的標誌,可到底是女性裝扮,且這會兒還沒幾個女孩趕穿著喇叭褲穿行街市,這倆男的竟是直接穿進了校園。
薛向心中腹誹,卻是無暇多管閒事兒,因為課鈴又響了,又一場考試開始了,這會兒薛向終於心安神寧了,因為他剛從吳剛嘴裡探聽出,方才那場正是本學期第一場考試。
這一場考的是毛澤東思想概論,薛向照例一揮而就,四十分鐘就完成了答卷,把鋼筆遞還給吳剛,悄聲道個謝,持了試卷,徑直走到前臺,把試卷交給一位華髮叢生的老爺子,不顧身後無數訝異的目光,飄然出了教室。
薛向抬手看看時間,已是下午四點多了,打算去丁衛東處,選些筒子骨,晚上煲點大骨湯給小傢伙補補,哪知道剛轉出牆角,便瞅見停靠自己的摩托車的老榕樹下,還聽著一輛綠吉普,再看車牌,哪裡不知道是松竹齋的。
果然,薛向剛行幾步,便見老王從駕駛艙的車窗探出身來,衝他一揮手,吉普就發動了,朝門外駛去。薛向會意,緊走幾步,跨上機車,打著火,便朝綠吉普追去,心中卻是嘀咕,怎麼自己剛回來,松竹齋就得了訊息。
其實,薛向赴港雖然沒有和安老爺子那邊打招呼,可是老爺子何等神通,一查就明瞭了,又招呼老王給港島x華分社打了電話,對薛向的回程自然是瞭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