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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也不瞧我,一個人就把行李給收拾好了。他在樓梯上跑來跑去,自己一個人忙活個不停,扛著一箱箱書和廚房用具、一張張椅子和小桌。出租卡車就在我們的小街上停留了幾個小時,堵塞了街上的交通,它的危險警告燈一直在不停地閃爍。我們要帶上家裡的古董沙發,那是張寬闊的老式長沙發,爸爸稱它為我們的“寵兒”,我們也確實把它當作了心肝寶貝。巨大的沙發將是我們要搬上車的最後一件行李,它需要兩個人一起動手,得花不少工夫,下樓梯的一段路更是需要兩個人的配合。(“等一下,我得休息一會兒。”“朝右邊抬一些。”“等一等,你走得太快了。”“小心啊,我的手指,我的手指!”)搬完沙發後,我們會去街邊小店買些東西當午飯,帶上百吉餅三明治和冰蘇打水在路上吃。

尼克讓我保留了那張沙發,但我們家裡其他的大件卻都扔在了紐約。尼克的一個朋友會搬走我們的床,那傢伙待會兒就會到空蕩蕩的家裡來取床,到時候我家就會只剩一片塵灰和電纜線,而他會在我們的這張床上繼續他的紐約生活,在清晨兩點吃中國菜,戴上“小雨傘”跟喝得東倒西歪的女孩們翻雲覆雨,那些女孩一個個從事著公關工作。一對吵吵嚷嚷的夫婦將接手我們的房子,他們都是律師。當時買方在這樁交易中佔盡了上風,讓這兩個厚臉皮的傢伙樂不可支,我打心眼裡恨他們。

每當尼克“呼哧呼哧”地搬上四個回合,我才能搬完一回。我慢慢地挪著小碎步,彷彿痛入骨髓,整個人弱不禁風。尼克從我的身邊奔來奔去,一會兒上樓一會兒下樓,途中還對我皺皺眉,兇巴巴地說:“你還好嗎?”不等我開口回答,他又已經邁開了腳步,害得我張大嘴目瞪口呆,彷彿一個正在發呆的卡通人物。我感覺不太好,我會好起來的,但現在我確實感覺不太好。我希望丈夫能伸出雙臂把我摟進懷中,要麼哄我幾句,要麼寵我一會兒,只要一會兒就行。

在卡車的後車廂裡,尼克一直忙著擺弄那些箱子。他對自己收拾行李的本事頗是引以為豪,畢竟他擺平了洗碗機,打好了旅行包。但到三點鐘的時候,卡車巨大的車廂仍然空著一半——顯然,我們賣掉和送掉的家當實在太多了。在這整整一天中,我只覺得此刻讓人心滿意足,一種卑劣的滿足感熱辣辣地燒著我的心,彷彿一滴水銀。“不錯,”我想,“真棒。”

“如果你真樂意的話,我們可以把床帶上。”尼克的目光越過我落在街道上,“我們倒是有足夠的空間。”

“不,你答應了沃利,就給沃利吧。”我一本正經地說。

“我錯了。”只要說一句,“對不起,我錯了,讓我們把床帶上吧,在新的住處,你應該睡你這張舒服的舊床。”尼克,請對我微笑吧,對我好一些,今天請對我好一些。

尼克嘆息了一聲,“好吧,如果你真想要把床給沃利的話。艾米?是這樣嗎?”他稍微有些氣喘吁吁,倚著一摞箱子,最上面的一個箱子用記號筆龍飛鳳舞地寫著“艾米的冬衣”幾個字,“以後我再也不會提到床的事情了,因為我現在就要你給個答覆,艾米?我很願意為你把床帶上。”

“你還真是個寬宏大量的君子啊。”我微微吐了一口氣——這是我回嘴時慣用的招式,彷彿一個難聞的噴霧器噴出了一股香水。我真是個膽小鬼,我實在不喜歡對抗,於是拿起一個箱子走向了卡車。

“你說什麼?”

我衝他搖了搖頭,我不想讓他看到我掉眼淚,因為眼淚會讓他怒火更盛。

十分鐘後,樓梯上傳來了一陣敲擊聲——“砰!砰!”尼克正獨自一個人把家裡的沙發拖下樓。

在離開紐約的途中,我甚至無法回望身後,因為我們的卡車沒有後窗。我的目光追隨著後視鏡裡的天際線,那條天際線正漸行漸遠,莫非這就是人們在維多利亞時期的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