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的雞蛋已經發硬,而我一見尼克的模樣,便心知這次不單單是瑪戈的戀情出了麻煩。
“我的母親,”他坐下開了口,“媽的,我母親得了癌症,已經到了第四期,擴散到了肝臟和骨骼,情況很糟糕,情況……”
說到這裡,他用雙手捂住了面孔,我走過去伸出雙臂摟著他。尼克抬起頭,臉上卻沒有一滴眼淚,臉色顯得很平靜——話說回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我的丈夫掉眼淚。
“這事再加上我父親的老年痴呆症,瑪戈的擔子實在太重了。”
“‘老年痴呆症’嗎?老年痴呆?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嗯,有一陣子了,剛開始醫生以為是某種早期痴呆,但情況更糟糕一些。”
我頓時覺得我們的婚姻出現了不妙的苗頭,說不定還是無可救藥的分歧,因為我丈夫居然沒有想到要把這麼重要的訊息告訴我。有時候,我覺得這是屬於他一個人的遊戲,彷彿他正在暗地裡參加一場角逐,比的是誰最讓人猜不透,“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我不太喜歡提到我父親。”
“可是……”
“艾米,行行好吧。”他說道。看他的表情,彷彿我正在無理取鬧,而他一心篤定我正在無理取鬧,我不禁也有些納悶起來,難道我是在無理取鬧嗎?
“話說回來,瑪戈說我母親需要化療,不過……她真的真的病得很重,她需要有人幫手。”
“我們是不是該找個人到家裡照顧她?找個保姆?”
“她沒有這種保險。”
尼克交叉著雙臂,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我知道他在激我——他要激我自己開口答應付錢,但是我們付不起,因為我已經把錢給了我的父母。
“好吧,寶貝,”我說,“那你想怎麼樣?”我們面對面地站著,彷彿眼下正是一決高下之時,但我卻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我伸出手去碰碰他,他卻只是望著我的那隻手。
“我們必須搬回密蘇里州。”他的一雙眼睛睜得老大,猛地抽開了手,彷彿正在努力甩脫某種黏人的東西,“我們花上一年時間好好盡義務,反正我們沒有工作,也沒有錢,沒有什麼理由留在這兒,就算是你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吧。”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承認?”聽他的口吻,好像我已經一口拒絕搬回去了似的。我的胸中頓時燃起一陣怒火,又被我壓回了肚裡。
“我們得這麼辦,我們得盡到義務,幫我父母一次。”
不消說,我們必須這麼辦;不消說,如果他不用挑釁的口氣跟我商量問題的話,我原本會親口說出這些話來。但他前一秒邁出那道門,後一秒就已經把我當作了一個棘手的麻煩,必須想個辦法處理掉。在他心裡,我成了一個有一腔苦水的怨婦,他得把那些苦水倒乾淨。
我的丈夫是這個星球上最忠誠的人,直到他決心背棄一個人的那一刻。我曾經見過他感到被朋友出賣的一幕,那時他的雙眼真真切切地暗了幾分,即使那位友人是一位情比金堅的老友,尼克從此以後也會絕口不提。而當時他那樣望著我,好像一有必要的話就可以把我這件廢物丟掉,那種眼神讓我遍體生寒。
於是事情飛快地定了下來,壓根兒沒有拌上幾句嘴,我們要離開紐約,去往密蘇里州,到該州某所位於河邊的房子裡住下。這個決定真是離奇荒誕——我在這裡可沒有濫用“離奇荒誕”這個詞。
我心知一切出不了多大的岔子,只不過在想象自己的生活時,腦海中的場景跟眼前的一幕實在差得太遠,倒也不是說有多麼糟糕,只是……如果你給我一百萬次機會猜測人生之路將走向何方,那我還真是猜不到眼下的情景,這一點讓我驚恐萬分。
往出租卡車上裝行李也頗有不順,尼克打定了主意,緊緊地抿著一張嘴,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