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旬月未休的豪雨剛開頭,大水就漫過運鹽河破破爛爛的河堤。
林縛眼前最緊要的不是跟東海寇以及東海寇背後的奢家做鬥爭,而是跟這鬼天氣,跟崇州嚴重的積澇災害做鬥爭。
按說七月崇州就應進入汛季,實際上在林續文離開崇州之前,整個海陵府以及海陵府以東海域的天氣都非常的和順,林續文甚至坐海船走海路返回津海去。
進入八月之後,天氣就暴虐起來,傾盆大雨一下半個月就不帶停的,各地皆積澇成災,受災田地總數超過四十萬畝。雖說諸鄉有虛誇之處,但是林縛這十數日來馬不停蹄的走訪鄉里,崇州的積澇成災情況確實十分的嚴重。
吳梅久一心想著趕緊從崇州脫身,不會當林縛的絆腳石,但是也不要想他在這種鬼天氣跑到荒郊野外來體察民情;韓載也只想維持他表面上與林縛分庭抗禮的局面,不想在王添、嶽冷秋面前太沒有面子,這種天氣自然也是躲在深宅大院裡,與三五美婢縱情玩樂。
民眾從不會奢望父母官平時也能跟他們一樣過吃糠咽菜、穿葛戴麻的簡樸生活,但是這樣的艱難時刻,在人熬不過去的時刻,卻期盼著父母官能像救世主一樣出現。這時候不管多艱苦,林縛都不忍心躲在紫琅山享清福的。
“那邊好像有人……”
林縛順著敖滄海手指方向望去,遠處浸在大水裡一棟茅草棚子的房頂子趴著幾個黑影,隔著茫茫雨幕,勉強能看清是給困在大水裡的難民。
運鹽河漫過河堤的水勢還在上升,茅草棚子就剩下個頂在水面上,再說給大水浸了這麼多天,也是搖搖欲倒。
幾名護衛趟水過去,將一家老少五人從大水中央救出來。
“都監使林大人救了你們,還不叩頭謝恩。”李書義看著人給救了出來,總要替林縛攢些聲望,有些裝腔裝勢的說道。
一家老少五口忙叩頭謝恩,眼睛卻盯著淹在大水中間搖搖欲墜的茅草棚子,對他們來說,這座簡陋的茅草棚子也許就是一切。
林縛將受災鄉民攙起來,看他們給困在大水裡有幾天了,餓得站立都無力,從馬鞍下面將中午吃剩的麥餅及肉脯取出來,分給他們,安慰他們說道:“過不了幾天,大水就會退去,屋子塌了,可以重建嘛,你們放心,縣裡絕不會看著你們露宿荒野的……”這一家老少五人也是餓慘了,狼吞虎嚥的吞食麥餅,那個十五六歲的黑瘦少年才咽幾口餅就噎住了,趴地上要舀腳下的生水喝。
林縛攔住少年,將馬鞍下的水囊解下來遞給他:“這水囊送給你,慢點喝,不要再嗆著了——你要記著,也記著跟別人說,水一定要燒開才能喝,不然容易生疫病……”看著這家子又要感恩涕零的下跪謝恩,林縛攙住他們,吩咐李書義說道,“李書義,你去將里正甲長都找過來,眼下各地災害嚴重,裡甲不能不獻力。”
“是,大人。”李書義點頭說道,派衙役去將附近的里正甲長都找過來。
林縛趟著水視看附近的災情,好些房子經不過大水的浸泡,倒塌了許多,好在積澇的破害性不那麼猛烈,人員傷害甚微,但是因此形成的難民卻眾。
林縛趟水走了三四里地,香樟裡的里正以及附近的三名甲長披著雨蓑追上來,這麼大的雨,走路又趕得急,披著雨蓑也沒有什麼作用,人站到林縛面前,身上都給大雨澆透。
“你是這裡的里正?”林縛眼睛盯著穿著細棉長衫的乾瘦中年人,問道。
普通鄉民依然認為縣太爺才是崇州縣的父母官,鄉里的里正甲長們卻知道眼前這個青年才是崇州縣的主宰。
“回稟大人,小人是香樟裡的里正羅復,聽候大人吩咐。”
林縛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