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卻興奮得嗷嗷直叫,彷彿紅襖女是大勝而歸,絲毫沒有因為主將陡然間換了一張臉而困惑,倒不曉得誰喊出第一聲:“皇覺天女!”便有無數人跟著振臂高呼。在這些絕大多數目不識丁的流民軍眼裡,紅襖女率數騎在官兵陣列裡殺進殺出,又陡然換了一張宛如天仙的美豔面孔回來,無異於是拯救他們出苦海的天女下凡。
林縛沒想到,這一戰倒讓紅襖女在流民軍裡聲望大漲,見周普、敖滄海諸將都意興闌珊,他本意也是要收伏青龍崗的流民軍,無意多造殺戮,便傳令收兵,徐徐往睢寧城退去。回睢寧城途中,寧則臣派人押來一名俘將,給五花大綁的捆在馬鞍上,林縛看著面熟,想了會才記得是誰,叉腰而笑,說道:“原來是韓採芝啊,江寧一別已是兩年之久,沒想到你投了流民軍。在流民軍裡混得如何?”韓採芝羞愧難當,只求一死,臉漲得通紅。林縛示意左右給韓採芝鬆綁,見他傷勢不輕,牽了一匹軟鞍好馬給他騎上,問他:“陳魁立他們,也與你一起投了流民軍?”“嗯,”韓採芝恨不得將自己的臉遮起來,卻又不能抗拒回應林縛的問話,只悶聲說道,“只有我與陳魁立僥倖活了下來,其他三人都死了。
唉,世事無常啊,當年將你們逐出江寧,也是迫不得已,我還派人去壽州找過你們,想請你們回來幫我做事,”林縛微微嘆息,眯眼看著遠方青黑的天際,“壽州已成殘城,十室九空,也根本打聽不到你們的訊息。這次回來,幫我做事如何?”“……”韓採芝愣在那裡,不知道林縛這是拉家常呢,還是招降,但聽林縛派人去壽州找過他們,心裡就感激得很。男兒在世,搏名求利,想林縛名動天下,還惦念著他們,專門派人去找他們,這份榮耀,韓採芝心緒又怎能不激動?“呸!”孫壯給捆在另一匹馬上,身子無法掙扎,卻將林縛與韓採芝之間的對話聽在耳裡,恨恨的朝著地上唾了一口,大罵韓採芝,“我就曉得你這狗賊後腦長著反骨,你對得起戰死沙場的弟兄!對得起安帥,對得起無數怨魂冤鬼!安帥與多少弟兄,都枉死在這狗賊手裡,你若降,我做鬼也饒不過你!”韓採芝羞愧難當,對林縛說道:“林爺,你還是將我綁起來吧!”
“沙場之上,江東左軍戰死將卒,又不冤枉?爾等流寇天下,那些家破人亡、背井離鄉的萬萬民眾,又不冤枉?偏偏你的弟兄死得冤枉?”林縛讓人將孫壯的臉撥過來,說道,“且不說其他,淮泗十七縣,在籍丁口一百六十七萬,爾等未來,雖窮困,大體還能過活,你看看這片土地,還有多少人沒有背井離鄉?又有多少人死於道旁、客死異鄉?你說你的弟兄死得冤枉,雲梯關碼頭那四五百名討生活的苦哈哈,給你一刀殺得乾淨,可不冤枉?濠州城,給你們所破,而後奪來經年,城中丁口恢復也不及原來十一,此時又給你們奪去,濠州城裡手無寸鐵、生憑也沒有做過一樁惡事的民眾,豈不死得冤枉?”“呸!”孫壯給綁得姿態難看,啐不到林縛的臉上。“爾等自詡義軍,替天行道,為民做主,”林縛哈哈一笑,說道,“我江東左軍軍紀,行軍作戰,不擾民、不劫民、不殺民,不奸**女,行軍宿營不佔民宅,踐踏民田照價賠償,向民買糧買菜,照市價給償,不短一釐一毫。有違者,查實軍紀嚴懲不怠。敢問爾等義軍能做到幾點?”“……”孫壯本來就口拙,給林縛說得啞口無言,臉漲得通紅,氣惱得想將林縛撕碎得吃掉。
說是要殺出個朗朗乾坤,不過流毒天下之大賊!林縛不屑的說道,劉安兒酋首,中了嶽督的圈套,在徐州給陳韓三所殺,不過是罪有應得,有什麼冤枉的?到這麼多,林縛輕輕一嘆,說道:要怪就怪這賊老天吧,想我與採芝兄弟昔時兄弟相待,今日卻在戰場手足相殘,還不是賊老天做弄我們? 林縛這番話令韓採芝羞愧不安,既羞於見林縛及其他出身上林裡的人,又羞於見孫壯及其他被俘兄弟。 秦承祖傷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