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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看上去像只搖搖欲墜的孤鷹。

落九郎忽然覺得這個比喻很好笑,若是鷹又怎會墜落?更何況是那個這樣被認為是通天命的人。據說墨家的先祖是天上的仙人,後因犯錯被貶到了凡間,自此獨行在世外、記錄這世間發生過的事。生為墨家家主理所應當被認為是領悟天命的存在。

“你要走了。”那人的拇指一點點很細緻地揩著冷鋒熠熠的槍頭,未束的長髮繚亂在空中半掩住他冷玉般的面容。

“知道了還說,真是廢話。”落九郎揉著剛剛被丟了巴掌的左頰,五道指印還很是清晰。

“如如會很傷心。”家主平板無波地聲音沒有透露出一絲對於名喚“如如”的人擔心,仿若只是在坦述一個事實,卻也確實如此。

“傷心又如何?”落九郎撣撣泛著白的青袍,一躍而起蹦上高欄之上,搖搖晃晃地單腳跳了幾跳,後來大概覺得甚是無聊,便也學著那人的樣子索性墊坐在單腿之上:“她已送了我一個巴掌留作紀念了。”

“你沒有一處像墨家人,唯有這顆心倒是和它很是相像。”家主大人單手握起槍桿,手肘緩慢向後折去,腹臂蓄力,氣沉斂息單腕猛一挑,槍鋒掃出一片銀光皪皪。

挑起的槍鋒劃開了落九郎的面龐,一道紅線在他頰上慢慢滲出血滴來,滑落到他嘴角。他不覺伸出舌舔了舔,腥腥鹹鹹的,他笑了起來帶著一絲嘲諷:“如如的巴掌,你的槍,才能讓我這個家裡感覺到我是活著的,會痛會流血,那血也是熱著的。可是我又沒有天天任你們打罵的好脾氣,如此還是我走了比較好。”

這樣說著,青色身影腰向後一折,宛若一方薄紙輕飄飄地落了下去。逆著的風送來家主淡漠如煙的聲音:“一塵一盡,雲去處,無覓處。”

落九郎像被剪斷線的風箏,直直扎入了高樓下的碧潭中,“咚”地一聲掀起水花幾股,恢復瞭如鏡平波。

碧色的水漫進他的眼和耳中,將他拖入了一片虛無境地。髮絲,面板,骨頭,都自寒徹的水中濾過,肺腑鼻息都是暢快的冰冷。那是一場脫胎換骨,墨家家主的弟弟自此銷聲匿跡了,世間多了一個說書先生。

等他流落到了荊國王都,在一場鵝毛大雪裡握住了那個女子的手腕將她扣在牆上,他嗅著她髮間淡淡的薔薇香,迷濛又清醒地看著那雙靈動眸裡自己清晰的影子。沒有害怕,有好奇,有迷惑,還有一絲憤怒裡夾雜的害羞……

簌簌的雪,降成天地間的一簾銀華垂幕,輕輕柔柔地飛盡人間。他的指尖觸著她溫熱的肌膚,那一剎,他似能聽到被塵埃層層掩埋的心咯噔一聲,如同齒輪一般緩慢轉動起來。

她讓他喊她阿疏,雖然於女孩子來說,這個名字未免有些失了柔婉之氣,但於她卻十分合稱。因她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嬌柔,也不似她們那般溫婉。說笨卻擅一筆好字,喝酒聊天九州局勢天下人物皆是信手拈來;說聰慧,做飯刷鍋洗掃清潔無一是她會的,而且偶爾十分地迷糊。

其實她的所有表現都在直指向一個結局,而她每晚蹲坐在廊下守候的身影讓他卻假裝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也學會了自欺欺人。

洛書的到來終究親手揭開了他刻意營造的假相,她倉皇失措,他沉默無言。

就算他逃離了墨家,有些自他來這世上便潛移默化烙在他骨裡的東西是不會磨去的。人世的法則,他一介凡人無力抵抗。墨家人不得插手人間事,更何況她是荊國未來的國君,與這個末世皇朝未來命運密不可分。

他想,他終究還是沒有那個命,他要不起她,只能讓她忘了他。落九郎這三個字,縱然給過她歡喜,也會逐漸在她腦海裡漸漸淡去。他不屬於人間,有關他的記憶自也不會長久的留存。

從此他還是那個四處流離的說書人,遠遠立在塵世之外守望著她的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