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老人思想封閉,也許是過於寂寞,每見到一個買麻花的人,都要講一講自己的過去。人們都說她瘋了,就像祥林嫂。關於老人到底瘋沒瘋,關建國不知道,他只記得油炸麻花又香又脆。
母親說關建國體質虛弱像父親,而父親卻不像爺爺。爺爺是個大塊頭,爺爺的父親是個更大的塊頭,在這一點上,父親和他一點點退化了。關建國對爺爺的印象很淡,在他三歲的時候爺爺去世了,心臟病。關建國每次想起爺爺,總會聯想到雞蛋和罐頭。
奶奶為了給爺爺和他補養身體,偷偷養了兩隻老母雞。不過,那時侯人吃飯都不是很充裕,那裡來的糧食餵雞。母雞們便也時時罷工,偶爾才下個蛋。少得可憐的幾個雞蛋成了關建國解讒的嚮往。爺爺的病一天重過一天,雞蛋供給關建國的比例邊越來越少。其實爺爺的心臟病沒有多厲害,放到現在的醫療條件,爺爺決不會走得那麼早。爺爺疼孫子,經常把雞蛋放進關建國嘴裡。通常是邊喂關建國邊說:“等爺爺的病好了,我就出去幹木工活,掙錢給你個小兔崽子買好吃的。”
爺爺有一手好手藝,木工活在附近是一絕,年輕的時候闖過關東。關於爺爺的從前,爺爺好像和關建國說過,只是關建國的注意力都在雞蛋上,沒記住。
據說爺爺在吉林的時候露過一手,那是解放前,在一個地主老財家。地主年過五十,從南方買來幾塊上好的檀木,要提前給自己做好壽材。爺爺和爺爺的師弟接了活,開始拉著大鋸破木料。地主老財摳門,別看他捨得花上千塊大洋給自己做棺材,給爺爺吃的飯卻說不過去,上頓下頓吃窩頭。這也罷了,窩頭也是糧食,關鍵是不管飽。就在爺爺想走人的時候,出事了。木料破到最後一塊,發現中間有一個大大的樹結,難看的要命。地主老財知道了,急得繞著木頭直轉圈。爺爺在一邊不緊不慢地說:“不就是個結子嗎,有什麼了不起的!”地主聽了直瞪眼:“你見識過這麼好的木料嗎?你幹一輩子活兒都不見得能掙兩塊木料錢!”
爺爺聽了沒有著急,仍舊不緊不慢地說:“有個結子也沒事兒,反正別人看不出來!”
“除非是瞎子看不出來!”地主老財沒好氣地說。
“如果我不想讓你看出來,你還就是看不出來。”爺爺開始為下句話做鋪墊。
“你是說你能把這個結子藏起來?”地主老財聽出了話裡的意思。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爺爺心裡暗笑。
“如果你能把結子藏起來,我給你雙倍工錢。”地主老財的大腦已經飛快的盤算了一遍。
“恐怕不好說,我們連飯都吃不飽……”
“好說好說,換豬肉燉粉條子。”地主老財沒等爺爺說完就接了話茬。
憑著刨木頭的絕活,爺爺把那塊帶結子的木頭修理的光滑平整,放到了壽材前面,在節子中間刻了一朵花。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二十二節 ###兩張皮(22)
上了三遍素漆的壽材擺放在地主家的小跨院裡,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紫紅色的光澤。地主老財圍著壽材仔仔細細的看了好幾遍,愣是沒找到那塊扎眼的木頭。“你這活兒真是絕了!”地主不得不佩服爺爺的手藝。
最後一頓晚飯,地主安排的煞有介事,有酒有肉,嘴裡還不停誇爺爺手藝好,就是不提工錢的事情。爺爺喝了口酒,對地主說:“活兒還滿意是嗎?”地主點點頭,沒說話,等著爺爺繼續說。“既然活兒滿意,我們就算是交差了。工錢呢我們不要雙份的,按原先說好的給,你只要把剩下的幾個木頭塊兒給我們就可以。”
“好說好說!”地主忙不迭地說好,他就是在等爺爺這句話。爺爺明白自己的身份,知道地主的意思,只好順水推舟。地主就是地主,錢看得比命還重!那幾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