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例,雍正應“詣皇太后前行禮”,禮部奉他的旨意,提前一天將當天的儀注啟奏德妃知曉,而德妃卻以“皇帝誕膺大位,理應受賀。與我行禮,有何緊要” 為由,拒不接受雍正給自己行禮,害得登極大典差點都開不了場,使得雍正朝的第一次嘉禮這麼大煞風景的開場。
雍正即位後,德妃便被尊為皇太后,諸大臣為皇太后上徽號,而她卻執意不允,亦不肯從永和宮搬出,移居到皇太后居住的寧壽宮。至此,這對母子的矛盾愈演愈烈。
瞧著面前略顯憔悴的德妃,我的唇角始終緊緊的抿著。
我瞭解,德妃的這般刁難,主要的原因便是胤禎。她最疼、最寵的小兒子,瞬間自巔峰跌落到谷底,做孃的怎能不疼?
而雍正,以他的性格,至親的額娘越反對他,卻會讓他變本加厲的加註在胤禎的身上。這輪死迴圈,要怎樣結束?
“我自個兒的身子自己清楚,先皇去了,我還有什麼留戀的?我就是放心不下胤禎啊!”德妃神情悲傷,眉峰緊蹙,收緊的指甲刺入了我的面板內,一陣刺痛。
“額娘,胤禎現在身體挺好的,就是每天忙了些。”我連聲安慰,因為我前段時間養身體,胤禎的事情,府中的所有人都對我三緘其口。不過,胤禎的脾氣我是最瞭解的,他那麼倔強的性子,定是要和雍正鬧到底。
踏出永和宮,我不急著朝宮門走去,反而沿著宮道慢慢走著,伸出的指間不經意的摩擦著宮牆。
只有你們不會改變,經過三百多年的洗禮,也許滄桑,也許褪色,但卻依然屹立著,供無數的人參觀、遊覽。
如果我在這上面留下痕跡,三百年後,可否看到?
腦中忽然閃過這樣的想法,我飄忽的笑了,然而抬眼的瞬間,笑意卻凝在臉上,僵住。
這還是我印象中的胤祥嗎?我知道他的容貌改變了很多,也聽過弘暄的話,可是,再多的言語,卻不及親眼看到來得震撼。
斑白的兩鬢,掩不住的風霜;昔日俊朗如玉的面容,卻橫著細細的皺紋,即使他淺笑的面孔仍是那般溫暖,可是卻風華不再;極力挺直的背脊,微微的躬著,細看之下才會發現,那是因為他的右腿無法支撐身體的重量。
“胤祥。”
開口,卻不知要怎樣繼續,眼底氤氳,溼潤的睫毛眨動,隱約中我好像看到了凝結在上面的水珠。
他卻忽地笑開,那般的笑顏,吹散了宮內密佈的陰寒,“真好,現在只有你這般喚我了。”輕淺的呢喃,順著淡淡的清風,幽幽的飄至耳畔,似嘆息,似滿足。
睫毛再也無法承受重量,溼潤打在了臉上。
“你別哭啊,那麼大的人了,讓人看到會笑話你的。”極盡溫柔的笑語越來越近,然而,他伸出的手卻止在了半空。
望著那修長的手指,我微微的怔住,思緒倒轉,彷彿回到了許久之前。
我好像越來越愛回憶了,這可不是個好兆頭呢!
“給,擦一擦吧,風大,會傷了面板的。”近在眼前的面孔漸漸模糊,然而黑亮的眼神卻愈加明顯,我遲疑的接過他遞來的手帕。
“盈盈,勸勸十四弟吧。四哥……也不容易!”極低的話語漂浮,墨藍色的朝服翩然自眼角閃過,輕重不一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待我回神的時候,他卻在十幾米外正要彎身上轎,看到回眸的我,忽地笑了。那一刻,陽光灑在他的身上,模糊了我的視線。
看來轎伕一直躲在不遠處,因為胤祥的腿疾,所以雍正特准他在宮內乘轎。這是多高的榮耀,可是他卻仍是秉著性子,小心謹慎的樣子。
輕籲口氣,我沉澱著思緒。清涼的寒風打在臉上,一陣刺疼,忙以手帕輕拭臉角的淚痕,不經意的一掃,卻狠狠的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