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在學校做的事家長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但他從來沒有這樣的幸運。從八年級開始,他利用每一個可能的機會住在同學家裡,好逃離他認為自己家無處不在的、沉悶的家長監管。離開了家長探尋的眼睛,他可以說髒話、抽菸、喝酒、和姑娘們鬼混、無所顧忌地放鬆——他可以做他自己。他一度認為,他要成為的就是與他父親完全相反的角色。而如今,站在父親成就的包圍中,他沒有什麼可以展示他可憐的人生。當年無意義的反叛看起來不是什麼好主意。
相比自己滿臉青春痘的年輕時代,現在盯著電話的他,已經無法想出更多的東西。他得出了和當年一樣的結論:先撥通電話,到時候就知道該說什麼了。他的手指劃過電話機的撥號盤,重新撥出了剛才的號碼。
“你好,我是塔姆森,有事請留言。如果是保羅,我出去了,不過隨時可以打來叫醒我,要不然就早上再打給我。嗶嗶……”
“嗨,是我。”他說,“我到家了,你那邊已經十點了吧,打電話是想跟你說晚安。我剛才在想,要是我多說會兒,能不能把你的電話錄音帶填滿,但那明顯是不對的。我從機場直接去了醫院,然後在那裡吃了飯。媽媽今天在醫院守夜,所以我一個人在家,有點兒嚇人呢。下次告訴你我爸的事情吧,總起來說他現在情況還算穩定,而且沒有惡化的跡象。確切地說,除了他們還不清楚究竟有多糟糕外,沒什麼緊急情況。父親的身體時好時壞,醫生們還在繼續檢查。有什麼其他情況我再跟你說吧,大家都有些累了。今天和哥哥有次小的口角,以後跟你細說。
“無論如何,我還是在不停地說,好讓你知道我有多蠢之後大笑一番。不過,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多希望你現在跟我在一起啊。我現在在我父親的書房裡,這裡曾經是我跟卡爾的臥室。看著父親滿牆的榮譽,我在想,或許我也該努力獲得一些獎勵才好。或者,等我回去的時候,我可以找個舊式的印表機給自己打些獎狀出來,掛在工作室裡。”
表現還不錯,他想。他說得很慢,還可以想象她臉上的笑容。她會說,她喜歡他逗她開心的方式,這才是重要的。
“我知道,我答應過不會說太多以至於用完你的錄音帶,而且我發誓,我真的不會。不過,我真的希望你現在在家。如果我也在那裡,我會從我珍藏的電影裡取出《卡薩布蘭卡》放給你看,因為你說你還沒看過。你看電影的時候,我就幫你捏腳。說實話,坐在現在這個床上幻想你有點兒怪。不知道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的性幻想都是那些少女被逼跟我上床的場景。比如說,我會幻想我們被困在坍塌的山洞裡,或者船難後流落在無人的小島上,再或者飛機失事後迫降在北極,我義無反顧地解救她們於危難,但她們沒有人主動給出愛情。唯一一次有人吻我,不是因為我救了她們的命,而是因為我成了世界上最後一個男人。這樣說不會顯得太自負吧?無論如何,我們稍後還有機會細聊,而且我真的不喜歡不停地說以至於用完你的錄音帶。”
他暫停了一下,慢慢地數到五。
“老天,這裡還真冷。你那兒冷嗎?我這裡特別冷。你那邊兒雪下得大嗎?真不好意思,我還在不停地說。無論怎麼樣我都該停下來了,但我還想告訴你——我想你,想跟你說話。說實話,我心裡期望著父親的身體好起來,這樣你們就能見面了。我會很難過,如果你們還沒見面,他就……”
他發現說錯話了——他打破了一個預設的規則,在他們不言而明的約定裡,享受當下沒有任何問題,但是談未來就不對了。就像他媽以前說的“荒唐的用詞錯誤”,他得再一次說驢頭不對馬嘴的話了。
“好吧,我現在肯定我剛才不該說那些。別誤會,如果你能見我的家人我還是很高興的,但很明顯,現在還不太合適。當然,我希望某天我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