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過門的時候只能穿粉色,許文崢喜歡她穿大紅,為不招人嫉恨,她只能在房裡穿給他看,可是今天她一定要穿出來,讓他記住她最美的樣子,她還說,許文崢兵敗後,家裡各房分了家產,遣散下人各自逃命去了,只餘下她和她即將出世的孩子守在家裡。
葉珣帶官兵驅逐了這些百姓,隨席先生和張連貴將軍進屋見許文崢,副官粗魯的推開破舊的木門,破門發出難聽的吱呀聲抗議著外人的虐待,屋內塵土飛揚,三個人掩著口鼻揮散塵霧,躲開橫行的蜘蛛網來到裡屋。
見到許文崢,他正蜷縮著身子躺在鋪滿乾草的床上,手腳皆被拷上沉重的鐐銬,昔日八尺多威風凜凜的漢子已經面黃肌瘦,軍裝破敗,鬍子拉碴不修邊幅的樣子。“英雄末路啊!”葉珣心中感嘆。
“隨便坐吧。”許文崢平靜的說,彷彿在招呼過府拜訪的客人。
席先生從袖中抖開幾張電文,是南京下達的通緝令和中央軍事法庭的傳票,將它們遞給許文崢。
許文崢卻一把推開,大笑:“還整這些虛的做什麼,說吧,老弟我還有多久的陽壽?”
席先生將檔案摺好收回袖中,拉過身邊一張破舊的小方凳,一把柴草鋪上便坐了:“你是料定了吧,礙著司令的面子,軍事法庭不能把你怎樣。”
許文崢呵呵一笑,拔了根枯草叼在嘴上,張連貴看著,從兜兒裡掏出一盒煙,拿出兩根,一根插進他嘴裡,為他點火。
許文崢使勁吸一口過癮,嘴裡含糊的嘟囔:“二十幾年了,你老張還抽著辣人的土煙?”
張連貴甩滅了火柴,猛吸幾口,話裡有話的說:“這煙好啊,味兒重,便宜,二十年都沒變過,不像人啊!”
席先生卻忽然沉了臉色:“老許,你想過琨兒嗎?你這一鬧,置他於何地?”
許文崢拖拉著沉重的鎖鏈,用彆扭的姿勢悶頭抽菸,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我敗了,所以你說什麼都是對的,我豁出命去賭,賭琨兒會從昌州舉兵倒戈,可惜這傻孩子,放棄了這大好的機會!”
席先生嗤笑:“你賭什麼?他身上流的是司令的血,你拿什麼做籌碼?”
“他身上的血?”許文崢瘋狂的大笑,“老席啊,別人不知道,你也在這裝糊塗!看看你身後站著的,你會看不出葉啟楠是如何對待他親兒子的?那個禽獸但凡有半點人性,也不會整天虐打一個孩子!”
席先生一時無語,葉珣睜大了眼睛看看他們,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葉琨不是父親所生?
“事到如今……”席先生看眼葉珣詫異的表情,慢條斯理的說:“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他們爺兒倆的事,琨兒都沒說過什麼。至於南京,老爺子不會讓你去,畢竟是青城自家的事兒,依他的性子,不會讓外人插手的。你看看,誰來了。”
席先生衝門外喊人,許文崢的小妾被人帶進來,逆光下,她笑著走進來,腳步輕盈。
“玉人,你怎麼來了?”許文崢詫異片刻嗎,猛然間捉摸過來,衝席先生和張連貴咆哮:“帶我回去,我要見司令,我要見我大哥!”
官兵從村子裡打來兩盆熱水,備下毛巾、梳子、剃鬚的小刀,端到落滿灰塵的桌子上,又替許文崢將手鐐腳鐐開啟。
“有勞小夫人了。”席先生微微頷首,做出“請”的手勢,女人輕服一禮,笨拙的身子絲毫不能掩蓋她優雅從容的氣質,抿嘴一笑,轉身為丈夫梳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