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跟擊打著地面,咣咣作響,催命似的。
「誰啊?走廊裡跑什麼跑!」
一根黑色電棍當頭劈過,說話那人倒在地上翻起白眼。另一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抽上脖頸,順著鐵門滑落在地。
牢房的門被開啟了。一個人影衝進來,抄起赤鷲就往外跑。
赤鷲一個激靈,突然活了過來。他睜不開眼睛,只能胡亂地抓著人影的胸襟,嘶啞著急急地問,「百川?咳!百川?」
「是我!鷲哥,是我!馬上就不疼了!」
赤鷲聽到北百川的聲音,哆嗦著伸出手臂去夠他的脖頸,就像是深淵裡的人抓攀天梯。口鼻流出血,和眼淚粘液混合在一起,絲絲縷縷地往下淌。
可就是這樣,他也堅持著,戰慄著,不停地喚著北百川的名字。
嘶啞不清的聲音,黏在他的嗓子裡。口鼻腔裡火燒火燎,每說一個字,就像是在嘴裡開一槍。
可他還是要喚。百川。百川。百川。
這名字像是贖罪的禱告文,每念一遍,他的心就得救一分。
北百川一聲聲答應著他。
是我。是我。是我。他的喉嚨就像是封閉不嚴的老窗戶,被寒風吹得嗚嗚作響。
從牢房到浴室的距離好像有幾公里。北百川又像是跑了一個世紀。
剛到門口,還不等他鬆口氣,就見赤鷲手一垂,頭一仰,沒了聲音。
身後的黑色走廊上拖著長長的紅線,水泥像是被劃開了口,露出了血肉。
北百川被嚇得魂飛魄散,一腳踹開了浴室的玻璃門。擰開最近的水龍頭,用溫水沖洗他的身體。順著鼻樑擠捏出帶血的鼻水,從腰間抽出礦泉水瓶,清洗他的口腔。而後拍了拍赤鷲的臉:「鷲哥!鷲哥!」
毫無反應。
北百川把頭埋在赤鷲的胸前仔細地聽。有心跳。
又一手託他下巴,一手壓他額頭。把右耳貼上他唇邊。沒呼吸。
北百川捏住赤鷲的鼻腔,嘴蓋著嘴,渡了一口氣。看到他胸腔有微微的隆起。
他接著給赤鷲做著心肺復甦和人工呼吸。來來回回做了三次,赤鷲嘔出了一灘黃紅的黏液,終於有了甦醒的跡象。北百川趕忙用濕毛巾捂住他的眼睛:「先別睜眼,還沒洗乾淨。」
赤鷲哆嗦著手胡亂摸索,要攀北百川的脖頸。
北百川盤腿坐在地面,將他抱起來摟進懷裡。花灑噴出的溫水啪啦啦地,拍在頭頂,身上,瓷磚地,像是滾燙的暴雨。
兩人在熱蒸氣裡緊緊相依,北百川抱著他,脊背彎得低低的,胸膛像是要摺疊到膝蓋上去。
赤鷲不住地去摸他的臉龐,脖頸,手臂。打濕的衣料下凹凸不平。
「···受傷了?」
「沒有。」北百川抓住赤鷲的手,「別擔心我。還疼嗎?」
「疼。水再涼些。」
「不能再涼了,溫水才沖得乾淨。」
赤鷲乖順地點頭。去摸索胸前的護身符,想要拿止疼藥。
他的手因疼痛抖得厲害,小小的束口袋,怎麼也扯不開。北百川幫著拿出了止疼藥,發現只剩下了一半。
北百川的心都碎了。牙咯吱咯吱地磨個不停。
他給赤鷲藏這一片藥,比起救急,更像是一種確認。
如果這片藥完整,他能稍微安心。
如果這片藥沒了,他能稍微慶幸。
但如今,沒了一半。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一半的背後,是無法跨越的現在,是無盡絕望的未來。
他沉著臉,把剩下的半片藥用舌頭推進去,又給赤鷲渡了口礦泉水。赤鷲嚥了藥卻不鬆口,叼住北百川的嘴唇,往他懷裡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