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面的劃痕最重,顯然是時常有人撫摸的緣故。
燕北靖看著似醉非醉的兒子,低低嘆了口氣,眉間的印記更深。
“什麼人?!”
燕離陌忽然抬起了頭,瞬間犀利的目光直指墓碑後面繁茂的松柏。
燕北靖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看到樹後一閃而出的那道魁梧身影,驀地全身一僵,垂著的手也緊握成拳,消瘦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露,似乎身體的主人正在忍受巨大的震驚和衝擊。
“是你!”燕離陌也看清了來人是誰,緩緩起身,他收斂了方才落魄頹廢的神色,重整精神,畢竟世人皆知已經死去的人,此時正站在他面前,“大王果然洪福齊天,遠道而來,不知所為何事?”
不錯,出現在燕家墓地燕氏父子面前的這位不速之客,正是石月國赫赫有名的前國王月闊御察,此時的他一身簡潔的晟軒服飾,掩去凌人之姿,只剩氣度不凡,似乎很難與那高居神臺之上可一燕定生死的九五之尊聯絡在一起。
“我現在已不是石月的王,只是天涯一斷腸人而已。”月闊御察開口回答燕離陌的問題,一口純正的漢話,精光內斂的視線卻並未落在他身上,反而一直向後看去。
燕離陌自然將此情景盡收眼底,一絲不安湧上心頭,他強穩心神,往旁邊一錯身,使得身後的燕北靖與月闊御察直面相對,才抱臂道:“怎麼,故人相見,你們不打個招呼?”
燕北靖僵硬地站在原地,偏著腦袋不知在看什麼,對燕離陌的話也置若罔聞,仍是月闊御察開口回答:“故人相見,自然要打招呼,阿靖,你說是不是?”
他的話一出口,燕北靖臉上盡失血色,身體微微發顫,卻不知是氣極還是怕極。
燕離陌初聞阿靖這一稱呼,一顆心也沉入湖底,繼而是無邊蔓延的憤怒和心痛,登時笑得發狂,眼淚都快出來,他看著自己曾經奉為天神的父親,腦子裡全部都是孃親被病痛折磨,纏綿床榻時的痛苦掙扎,還有彌留之際喃喃念著的那個負心人的名字,此時看著面前這兩個顯然‘頗有淵源’的兩人,頓時覺得孃親所有的痛苦和深情,竟然無比諷刺,根本就是個笑話!
“你可真是我的好父親,我孃的好夫君!”
指甲在手掌心刺出血印來,又一遍遍加深,燕離陌終於將所有的情緒嚥下,他踉蹌著走到兀自一言不發的燕北靖跟前,目光冰冷如利劍,刻在那張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臉上,字字咬牙,聲聲氣血,也道不盡此刻心中絕望。
忽然一道風起,漫山綠草輕舞,蕭蕭颯颯,燕離陌淺綠色的身影如斷腳之鳥,從草間掠過,片刻已不見身影,恍若融入了那一片濃淡之中。
“你為何還不放過我?”
空蕩蕩的墓臺上,只剩下分隔了數十年又再度相見的兩人,燕北靖放鬆了身子,只剩下蒼白的臉色上醞釀濃濃的無奈與悵惘,明明是在和月闊御察說話,他的視線卻落在自己亡妻的墓碑上——那上面並無亡妻二字,只有屬於燕離陌的不孝子立。他果然是無情無義的負心人,連發妻去世立碑都不曾參與。
可是將自己逼迫到如斯地步的那人,為何還要在自己面前出現?難道這二十年的躲避,還不足以斬斷這段孽緣?
月闊御察一步步走過來,走到這讓他牽腸掛肚了數十年的人面前,看著他與自己一樣,也在經年歲月中染上了淺淺痕跡,是啊,為什麼還不放過他,為什麼不放過自己?這個問題他也需要答案,或許,很快就會有了,也或許,還需要數十年的糾纏,一直到死去,他們才能知曉究竟為何。
作者有話要說:
☆、情之深淺
一身狼狽的燕離陌回到燕府,正好與出來的尚璟等人碰了個正著。
“喲,這不是咱們的燕大將軍嗎?敢情是唱了個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