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石頭而已。
他走至中間那塊大石旁,果然上面有一代武聖歸有宗刻下的字。耿蒼懷抬頭望去,鐵鉤銀劃,心中不由大起高山仰止之感。只見那塊大石,氣象獨具。石面上,字字俱如拳頭大小。刻的一篇文字,引的卻是賈誼的《鵩鳥賦》,篇尾註明瞭出處——如果不注,耿蒼懷也不知是何來歷,引的那一段文字卻是:
……夫天地為爐兮,造化為工;陰陽為炭兮,萬物為銅。合散訊息兮
,安有常則;千變萬化兮,未始有極。忽然為人兮,何是控搏;化為
異物兮,又何足患!……
言若有情,憂憤深廣,耿蒼懷一時都愣住了。
一回頭,那駱寒還在那塊大石上無語靜坐。他悟到了什麼?——耿蒼懷也不知。
到第三天夜裡,耿蒼懷於睡夢之中,猛然驚醒。卻是駱寒縱聲高嘯。他的嘯聲也非同常人:清銳嘹唳、出於丹田、返自虛谷、若有形質、直幹鬥牛光焰。
耿蒼懷知他必有所得,抬起頭,只見滿天星宿。天愈黑,星愈明,那一嘯卻是這天地的生人之氣。這一嘯足有盞茶才停。附近村民聞得,恐如夢中禪諦;如有過路高手聽得,更不知該當何等驚駭!
第二天,駱寒便收拾了下行囊,在駱背上的革囊裡找了一套換洗衣服,把渾身上下徹底洗了一洗,才重牽著駱駝上路。
他似知耿蒼懷會同行,不知是否出於禮貌,並不騎上駝背,只牽著那頭駱駝步行。
耿蒼懷也就上路,與他始終有個十來步的距離。兩人就這麼一路無話,一前一後。行了一日,中午在榆樹鋪打了個尖,晚上卻歇在了石橋。
石橋鎮子好小——這時他二人已出安徽,進入蘇南地界。一路走來,已覺口音變化。那少年牽著駱駝行於市集,雖不免怪異,但他和當地百姓卻頗契合。雖然語言不通,但連比帶劃,也讓他找到了宿處。小鎮的一條青石板路上,有一家“君安棧”。
一路上,不少小孩兒追著他的駱駝不放。那駱駝有些不耐,駱寒卻似對那些孩子頗為友善。有膽大的孩子不時伸手摸那駱駝一把,然後鬨笑一聲,自己把自己嚇得散開。然後見駱駝與駱寒俱沒反應,便又聚上來。那駱駝不時看向駱寒,似不想忍耐,但駱寒面色平靜,不作反應。耿蒼懷見那牲口眼中便似一種嘆了口氣的神情,默默忍讓著那群頑童,順著他主人的意思,隨那些頑童騷擾算了。
找到“君安棧”,駱寒掏出塊碎銀子,要了一間房。耿蒼懷見他劫鏢多多,自己出手可不大方。更讓他意外的是,這時駱寒卻回頭衝他一笑,和他說了三天來的頭一句話:“我沒有多的銀子,請不起你。你和我住同一間房吧。”
耿蒼懷一愣,頗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從來寵辱不驚,這種感覺,自己想來也覺好笑。那客房卻只一張床,駱寒叫店夥拿門板又搭了一張。他不要被褥,於十一月的江南,也睡光木板。不過這樣倒也利索。那房間的牆上,四壁都是水浸的印子,斑斑駁駁,各具異形。耿蒼懷也沒想到自己有一日,會和這孤僻少年共處一室。
兩人用過晚飯,那駱寒洗了臉,躺到硬板床上,才跟耿蒼懷說了第二句話。這是一句問話——“你找我何事?”
耿蒼懷沉吟了下,才道:“是袁老大託我找你,他想和你一見。”
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代人傳這麼一句話。
駱寒淡淡道:“我不是叫人傳話給他,所有帳明年再算嗎?”
耿蒼懷一愕:“那我倒不知。”
駱寒一時便不說話。
耿蒼懷坐在床帳邊。小鎮的人歇的早,外面已經很靜了。駱寒無話,耿蒼懷象也找不出什麼話說。想了想,他脫了鞋、和衣就在床上臥下。躺了一時,覺得身上奇癢,才發覺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