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也快了起來,年輕人不用再抓住山胡桃木橫杆,他坐在硬板凳上,身子可以較為舒適地前傾著。騾子嘚嘚的蹄聲變得穩定而低沉。馬車周圍掀起一團塵霧,像黃色的煙霧,翻騰尾隨著馬車。除了馬具的碰撞聲,騾子粗重的呼吸聲,蹄子嘚嘚聲和馬車時高時低的吱吱嘎嘎的聲音,遠處還可以聽到人的叫喊聲和馬匹嘶鳴的聲音。在道路一側可以看到平坦的長草地上出現了幾塊光禿禿的泥地;隨處可見遺棄的篝火,燒焦的木頭交叉疊放著。幾匹蹣跚的馬兒在低矮的黃草地上吃草。當馬兒聽到路過的馬車的聲音時,猛然抬起頭,向前豎起耳朵。一聲怒吼突然響起;有人發出了笑聲;馬發出噴鼻聲和嘶鳴聲,還有轡頭一拉發出的叮噹叮噹的聲音。
屠夫十字鎮幾乎一眼便可盡收眼底,六幢簡易的木結構房屋被一條狹窄骯髒的街道分開。道路兩旁比房屋更遠一點的地方,散落著一些帳篷。馬車首先經過街道左邊一個支得不太牢靠的帳篷,帳篷是用國防黃布料製成的,四面可以捲起來,頂簾上掛著一塊平整的木板,上面用紅顏色潦草地寫著:喬·朗理髮店。對面是一間低矮的房屋,幾乎呈正方形,沒有窗戶,一塊帆布當作門簾,沒有任何裝飾的木板面牆上用黑顏色稍稍工整地寫著:布拉德利成衣店。在這間房屋的旁邊還有一幢兩層的長方形房屋。多用途馬車在這座長方形房屋前停了下來。從這幢房子裡傳來持續不斷的低低的聲音。房屋的正面被伸出來的長長的頂棚遮蔽,但是依然可以看到在門上方黑影裡有一塊字跡雋秀的招牌,紅字黑框,上寫:傑克遜酒吧。房前的長凳上坐著幾個人,馬車停下來的時候,他們沒精打采地看著。那個年輕的乘客開始收拾座位旁的衣服,這是他白天天熱時脫下的。他戴上帽子,穿上便裝上衣,把背心和領帶塞進一個旅行包,途中他一直用這個旅行包墊腳。他拎起旅行包,越過側板將包放在地上,並用同樣的方式,抬起一條腿,越過側板,踏在懸著的鐵板上,藉著鐵板落在地上。他的靴子碰到地面時,腳的周圍揚起一圈塵土,灰土落在嶄新的黑色皮靴上,落在褲管上,使得褲子和褲管成了同一種顏色。他拎起旅行包,走在突出的頂棚下,進入到陰暗處。年輕人走後,馬車伕從馬車上卸下後面的雙駕橫木時,鐵具的當啷聲和馬具鎖鏈的叮噹聲混合著馬車伕的咒罵聲從他身後傳來。馬車伕痛苦地喊道:“你們有人給我搭把手,幫我把這些貨物弄下來嗎?”
馬韁繩和馬具的挽繩纏在了一起,那位已經下了車的年輕人站在粗糙的木板人行道上看著馬車伕用力解著繩子。一直坐在屋前板凳上的人中有兩個人站起身,從他身邊走過,緩慢朝街道走去;他們打量了一下拉緊貨物的繩子,開始不緊不慢地用力解繩子上打的結。而馬車伕那邊,他猛地一拉繩子,繩子終於解開了。他牽著騾子,斜穿過街道,朝馬車行走去,走了很長的一段路。這是一間低矮的房屋,四面敞開,屋頂是用劈開的原木搭起來的,由未刨皮的筆直的原木支撐著。
馬車伕把馬車隊牽進馬廄後,街道又是一片寧靜。那兩個人正在有條不紊地鬆開綁在貨物上的繩子。酒吧裡面的聲響似乎被一層層灰塵和熱浪淹沒了。那個年輕人小心地踏在直接鋪在地上的木板塊上,木塊長短不一。他的正前方是半個窯洞,有一個傾斜的洞頂。在洞頂的邊上有一個用鉸鏈連線的掩擋物,由兩個對角傾斜的柱子撐著,掩擋物放下可以蓋住前面寬大的洞口;洞裡面的凳子和擱板上散亂地放著一些馬鞍和六七雙靴子。在洞口的草牆上有一個掛東西的鉤子從牆上突出來,上面掛著許多長條的生皮革。在窯洞的左邊有一幢兩層的建築,新刷的白色,有些紅色的裝飾品,幾乎和傑克遜酒吧一樣長,但比傑克遜酒吧高一些。在這幢建築的正中央有扇寬敞的門,門上有一個裝在框子裡的精緻招牌,上面寫著:屠夫旅館。年輕人就是朝著這家旅館一邊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