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長嫣紅的眼睛噙笑,一點也不信的樣子。大約這樣的話他聽過無數回,卻沒有哪回當真。他擁著吾輩坐在橋頭,在銀色長髮上落下細密的吻。
吾輩覺得,就算是此刻被玉帝發覺,捉迴天庭扒皮拆骨重新發落,也值了。從前吾輩覺得生命太過長久也是一種折磨,但此刻,吾輩忽然想在這涼薄的世間多呆一會了。
陸臻是在百日後的一天清晨忽然走掉的。地府上下一片噓聲,吾輩在一個昏昏欲睡的午後被飛奔而至的嘉禾一把撲倒,隨後拉起來扶肩一陣猛搖,一身老骨頭差點被搖得散架,嘉禾老狐狸痛心疾首道,“你這個不上進的!還有心思在這裡睡覺?本殿一直很看好你,本以為你能多撐幾日,可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回本殿連棺材本都賠進去了!賭坊那邊炸開了鍋,當初押你得寵不過百日的人都偷著樂呢。”
百日也夠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放在凡間,吾輩都跟陸臻白頭了。
一旁的骨姬聽見了也從土裡爬出來,有些可憐的望了吾輩一眼,口氣還是硬邦邦的,“不過你是一塊石頭,這麼冷的性子,捂不熱最好。一旦捂熱,受涼的時候可不好受呢。”
吾輩打著哈欠謝過她的好意,轉了轉脖子,眯起眼睛。吾輩最近不知怎的,越來越嗜睡,心裡隱約知道,是大限將至。當初女媧便是如此徹底消弭於天地間的。但現在,吾輩竟有點在意起來。大概是因為有了牽掛的東西,也大概是忽然生出私心,想要告訴陸臻,吾輩就是那個他一直尋的鴻鈞。
之後會怎樣呢?最壞不過是玉帝找來的時候,拖他一起下水。
吾輩問,“魔尊大人什麼時候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約,可能,在後面,會寫紅蓮和鴻鈞的這段淵源前塵~~~~
☆、鴻鈞
“說不準,有時候是一兩日,有時候是三四年,也可能更久。”骨姬上下拋著那塊雨花石,“等魔尊回來我想離開一段時間,你說把我姐姐埋在長白雪山好不好?那裡安靜些。”
陸臻走得悄無聲息,嘉禾告訴吾輩,每回魔尊大人都是這麼走掉的,不知這次又會帶什麼人回來。
吾輩算了算,僅存的微弱靈力竟感應不到陸臻的去處。只得轉回廳堂,望著那副畫發了會呆。外面雞飛狗跳據說是瑤華天君大駕光臨,說他心心念念婚宴上見到的那條太攀蛇,特此前來探望,一解相思之苦。嘉禾立在一旁如喪考妣的拉著臉接駕,又託毛團給河晏帶話,要他趁早去寒潭底下藏著,千萬別出來。又讓骨姬趕緊給他端三碗孟婆湯回來,很急。
吾輩慢慢轉到屋後,不生不敗的彼岸花海沒有風,也沒有陸臻,寂寞得好像一個黑洞。
青楸闆闆正正立在身後,說話很規矩,“你也不要怨大人,老身跟了大人這麼多年,大人對老身一直都很好。他從前帶回的那些鳥啊魚啊草啊的,只要想走,大人從不攔著,都是找到好的去處才送走的,老身和河晏是自願留在府上,毛團和骨姬成了氣候八成都要離開。你別看大人三心二意經常帶人回來,其實這個府上,來來去去留不住什麼人的。”
頓了頓,又補充,“你要是不願走,可以一直留著,大人不會趕人的。”
吾輩撐著上下打架的眼皮,有氣無力道,“我是鴻鈞,你信不信?”
青楸便笑了,“嗯,那我該是龍宮三太子了。”
陸臻這一走,走了兩年。擦拭畫像的活便落到吾輩身上,有時候吾輩去往生橋邊坐一坐,跟等在橋頭衣衫襤褸的女子說一會話,成了朋友。吾輩還是會煮澤蘭茶,煮得越來越好,連嘉禾那個挑嘴的一次都能牛飲一大壺,金燦燦的瑤華天君往府上跑得越來越勤勉,見不到河晏就賴著不走,嘉禾知道忘不了,索性不再喝湯,冷眼迎來送往,被調戲了也不炸毛,硬生生憋著。倒是據聞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