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一人說,“仔細著點,這筆洗同鎮紙可金貴,磕著碰著仔細你們腦袋!”聲音尖而細,透著股子少年不當有的諂與媚。
立時三五人應聲,各自散開去了。
片刻沉寂,旋即又有人言語,藏著點小心翼翼,試探道,“那長案之上歪著的花尊要否換過了再來?博金大人說是那大人不喜這花樣子……”隱約有幾分猶豫,終是將一口氣吐出來,又續道,“庫房約略還有個山茶花樣子的,窄口闊肚,替了這個當是不錯——”
一話未竟,那邊領頭的少年便接過話去,甚是贊同道,“倒是不曾聽過,不過既這樣說,應當是沒什麼大礙,”說罷支使人便去跑腿,“拿了牌子往內庫跑一趟,說是立身館裡頭韓大人急著要的。”
那被叫去跑腿的底下人未敢有言,忙出門去了。
臨光聽至此,突地覺出些不對來。
她又不是個傻子,實則耳聰目明到一字一句都能聽清,翻來覆去將聽的話想上一遍,突就不大坐得住。
耳聽著外頭吵鬧聲又起,斷斷續續足音不停,不知是自何處來的人,往著裡頭來便一片忙亂。索性也不再坐著了,起身來行到外頭就欲要叫人。
外間伺候著的小太監早不知曉跑了到何處去,留空蕩蕩一扇門,連個人影都沒處尋,臨光始邁步出來,豁然撞進眼便是明晃晃的一片光。
這時節恰是一日裡晨影正盛時候,連太陽也不吝嗇,鋪灑開一宮碎金,縱是高牆深院,也擋不住的熱烈。
臨光眯起眼,不必仰頭去望,也知這翠瓦紅牆有多耀眼,她步子未曾停,轉過廊下寬寬粗粗一條柱子,偏過頭去一眼便瞧見了斜對過那處,來來往往進出,真是好不熱鬧。
然不過是在這廊下略微一停步的功夫,那邊已有人先瞧見了她,遠遠便叫,“女官。”
她後退的步子一止,堪堪在廊邊停住,抬眉去瞧那叫她的小太監,不大開懷,“好好的不守著門又各處跑,俸銀不想要了?”
那小太監後脖子一凜,縮了縮脖子卻還是要賠笑,一溜煙小跑過來,先給臨光行一個禮,這才壯著膽子道,“博金大人人手不大夠用,臨時使了奴婢過來,”他倒是察言觀色的一把好手,眼風裡瞟臨光幾眼,又適時道,“博金大人尋女官,女官可要去瞧瞧?”
臨光挑一挑眉,雖是不大信的,可還是順著這話說下去,“可說什麼了?”
那小太監自然搖頭,答不上來,“女官折煞奴婢了,大人們的心思奴婢一個小人物怎的猜得到——”
話沒說完,已見臨光遠遠地去了。
他倒也識趣,半點不多話,摸摸鼻子徑自跟上去。
臨光對這院子熟得很,眯著眼當瞎子也不會迷路,不過轉過兩條粗粗廊柱,再踏過十五塊青磚,面前過一道雕花紅漆門,提足入內便是立身館那寬而大的正堂。
正堂內目下倒是忙亂,一夥子人熱火朝天,趾高氣昂的趾高氣昂,低眉順眼的低眉順眼,也不知是仗借的是哪門子威風,倒是把底下一堆人使喚得團團轉。
她無暇他顧,徑直尋見博金便去找他,倒是極易瞧見,沒叫她費什麼力氣。
博金此刻正老老實實坐在窗下監工,他倒是尋的個好地方,面前置一張不大不小的几案,又擺上頂頂好的蓮紋青花盞一樽,裡頭茶湯正熱,翻著三兩片翠綠的葉梗。
見得臨光來,他將手中茶盞蓋子一撂,瞧著她便道,“你倒是好大的架子,三催四請都不見你來,真是要等到白頭。”
臨光支著一隻耳朵聽,另外一隻也不是個擺設,聽罷了“刺溜”一聲就冒出來,末了還盡職盡責敷衍道,“嗯,勞大人三催四請那是我的錯。”倒絕口不提哪裡來的三催四請,生生擔下了這亂扣的罪名。
博金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