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老嬤嬤眼睛凸起,似是要迸出來,面目猙獰,雙手發顫,嘴唇哆哆嗦嗦,半晌才擠出一句話“受教了!”
“李夫人果然厲害。”
蓀歌勾唇“不客氣。”
“本夫人慣愛樂於助人,大黃不聽話本宮都會教。”
都這種時候了,還想著陰陽怪氣她,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蓀歌大搖大擺的帶著李清照,見到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食人間煙火的張氏。
素色的衣衫,碩大的佛珠在手中不斷轉動,滿屋子飄蕩著檀香的味道,風自還沒來得及關上的房門吹進,滿屋掛著的經幡不停飛舞,張牙舞爪,彷彿有了生命。
與方才的老嬤嬤相比,張氏看起來面善了一些,眼神平靜無悲無喜戀。
可蓀歌隱隱覺得,這份波瀾不驚之下藏著的是深深的瘋魔。
蓀歌只覺得頭皮發麻,一牆之隔,究竟住著怎樣的一戶人家。
“清清,阿孃與張夫人有正事要談,你且去外頭等著。”
不親眼見到張小娘子,照姐是不會放心的。
李清照乖乖巧巧,向張氏施了個禮,很是懂禮的離開。
蓀歌三言兩語將院牆倒塌之事告知了張氏,然後表露出賠償之意。
牆,必然是要砌的。
該賠的銀子,自然也是要賠的。
張氏眼神木木的,半晌才說“無礙。”
她和女兒是不缺錢的,當年亡夫獲罪,卻並未被抄家,族中為撇清關係,強硬的將他們母女從族中除名,但考慮到名聲,也未侵吞她們的私產。
所以,雖是孤女寡母,但也算是生活富足,衣食無憂。
“既然今日李夫人尋來了,那我正好有一事要與你商議。”
“令愛性情中人率性而為,與小女性格迥異,小女性子綿軟知書達理,比不得令愛,以後我會約束好小女,莫要再鬧出笑話。”
張氏聲音平淡,似乎聽不出嫌棄之意。
嗯,但那也是似乎。
蓀歌心中驚歎,這才是綿裡藏針真正的高段位。
“說到此事,我正想向夫人交流一二。”
“張姐兒行止有度沉穩大氣,是個好孩子。”
蓀歌表示,她此刻一點都不驚喜此次成為一個風姿綽約的美娘子。
她倒是想沒有素質沒有道德,隨心而為。
但,既為王氏,那就不能不為照姐考慮。
在理學逐漸形成,一步步佔據主流地位的時代,無人能真正擺脫名聲的束縛。
她不願,也不能讓照姐的路走的更加艱難。
“李夫人,多說無益,井水不犯河水最好。”
“說的直白點,令愛離經叛道,乖張荒唐,這世上可有女子如她這般?”
她的女兒賢名在外,遠近稱道,誰見了不說一句可堪宗婦。
只要女兒成為天下女子溫順恭敬的典範,為人稱頌,自然可高嫁,屆時她們自然可以重回族中,亡夫的牌位亦可重歸祠堂。
多年的辛苦教養,絕不可毀於蟻穴。
早有心理準備的蓀歌,嗤笑道“離經叛道?”
“不似女兒家?”
“那誰又規定了世間女子皆應是一種模樣?”
張氏下意識反駁“大家都說……”
大家都說?
好理直氣壯的話。
何時大家都說便成了金科玉律,至理名言。
隨波逐流,的確是個安全的選擇,但不意味著永遠是正確的選擇。
無論何時,總會有人逆著那些約定俗成卻是非難辨的框架,成為她想成為的自己。
誰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