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盼的是一個秋水含情,朱唇噙豔的絕世美女,可不是個病懨懨,蒼白得像個鬼的杜十娘。
杜十娘轉過頭無力地說:“媽媽……你讓他們改天再來吧。”
早知道會是這種結局,鴇母倒也不生氣,反正她還留在院裡,大好的青春還有的是,一天兩天確實算不了什麼。要是惹惱了她,十天半月不出雅閣,她的生意也就別做了。
不過,昨天那個客人可是讓她心生警惕,他一來,往日嫵媚嬌柔的杜十娘就性情大變,多次出言諷刺,意在傷人。可趕走了他,她卻倒下了。要是她真的一病不起,少了這京城的頂尖花魁,她的挹翠院也就沒什麼人來了。
“我說女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情字是穿腸毒藥,嘗不得的!”鴇母不放心地叮囑,“你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即使以前有過什麼愛什麼歡什麼情的,到了這裡,進了風塵,全都成了過眼煙雲,從此就不作數了。要是有人說了什麼,那也都是逢場作戲,隨口而說,信不得……”
眼看著杜十娘垂頭不語,眼中瑩瑩珠淚又現,她不露痕跡地說:“比方說昨天那位公子,幾天點名要見你,還一味地要替你贖身,可是待你讓他進了閣子,嘗過了甜頭以後,還不是連個影兒都沒了?大早上的就有人看見,他已經出了北京城,一路往北去了!連回頭都沒有一下不是?”
她失魂地喃喃低吟:“是嗎……他走了嗎……”
她如願趕走了他,儘管高昂的代價是兩人滴血的心,可是,她畢竟還是成功趕走了他不是嗎?沒有讓他面對比她墮入風塵更可怕的真實不是嗎?
杜十娘猛然抓住鴇母的胳膊,悲悲慼慼地說:“媽媽!讓我出去吧!只一天,我馬上就回來!明天,明天一切就都會正常了……”
鴇母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同意了:“那就讓小芹和院裡的哥哥陪著,可別出了什麼事。”她不失時機地說,“不過明天張公子邀你去賞畫,你不要誤了才好。”
她連連點頭。
雖然已是初春季節,北京的天氣仍然涼涼的,風吹在臉上還很冰厲。杜十娘裹緊了身上的斗篷,漠然地遞給小芹一把鑰匙。
小芹拿了鑰匙,上去幾個臺階,托起一扇破門上掛著的大鎖,把鑰匙捅了進去。鐵鎖動也不動,裡面鏽死了,扭動半天,她才轉開它。
“小姐,慢點兒走。”推開破舊的大門,她扶起身子虛弱的主人,一步步走進去。
她站在雜草叢生的院裡,沒有似小芹想象的痛哭失色,反而一片神色淡然,只是轉頭定睛瞧贍著這年久失修的房於,半晌,才嘆了口氣。姐你看,槐樹上不走開了幾朵小白花嗎?
恍傯的記憶深處,有個懂事的女孩指著院裡槐樹光禿禿的枝條這樣說。
現在,槐樹上真的開了小白花,小小的,香氣淡淡的,可是她卻再也看不見了。
應天!應天!應天與北京相隔十萬八千里,失明的妹妹即便想飛鴻過來傳情達意,也無法做到啊……
更何況,她已經認為她親愛的姐蛆在一次風寒中死去了呢?
她抬頭看看溫和的太陽,眼角又滲出了淚。
杜微死了,杜微三年就死了,所有的鄰居都這樣說。
為什麼他還要回來呢?在等待中一次又一次失望而漫長的日子,他音信全無,卻在突然間貿然出現。
可是為何他會尋來呢?他又是如何得知的呢?他……他為何要揭破醜陋的事實呢?就帶著對堅毅的杜微的一點點追憶一走了之不好嗎?讓她在疲乏難熬的青樓生涯中,可以自我安慰地想,至少她的未婚夫未曾忘記過她,始終鍾情於她。她就滿足了。
“小姐,小心風寒,咱們回去吧。”小芹觸到她冰涼的手,輕聲說,不敢打擾到她的沉思與包裹住她的深沉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