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地看到了眼前的人……是個黑髮的女孩。
她的模樣,她的聲音都不真切,我彷彿是隔著一道看不見的結界靜靜地守望著對面的她。寄居在我身體裡的魂魄劇烈地震顫,他就這樣帶著我一同走向那個女孩,走進有她的世界。她和他經歷了許多,從相遇相知到相愛……我默默地看著,感受著,心裡生出一些對愛的嚮往。
我想,那是很溫暖,很幸福,很美好的東西。每一次她輕聲喚他“蘇亞”的時候,她嗓音裡的溫柔就像水一樣流淌進來;每一次她擁抱他的時候,我就眼巴巴地看著,努力地想要伸出手,打破那層結界……我想要感受那種溫暖。
他的魂魄離開後我恢復了意識,最開始的喜悅在看到她滿臉的淚水時徹底消失不見,化作無邊的無奈和寂寥。即使這具身體還是她愛過的……我卻已經不再是蘇亞了。我不是蘇亞,那麼……我是誰?我以怎樣的身份留在她身邊?我以什麼資格感受她的溫暖?在我心灰意冷想要逃離時,她卻看著我,表情認真而溫暖,她說,你願不願意留下來,留在我身邊?
在我歡喜地不知所措時,她又說,你願不願意讓我當你的姐姐……我的心莫名地變得沉重,彷彿一隻膨脹的氣球突然破了洞,從高空墜落。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這麼沮喪,這種心情我不懂。我有些恍惚,我想,作為弟弟的話就可以一直留在她身邊了吧,就可以沒有顧忌地擁抱她了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願意。她為我取了名字,她看著我的眼睛,唇角綻放著溫暖的笑容,她說,琥珀,你叫做琥珀。
接下來的三十年裡我一直在她身邊不遠也不近的地方,無法像她的婚姻契約者那麼親近,卻也不會疏遠,一直停留在那裡。很多時候,她會替因為訓練弄得滿身傷痕的我治癒傷口,她一手拿著治癒晶石,一手使勁擦著自己的眼眶,治癒完畢還會心痛地捏捏我的小胳膊小腿,嘴裡碎碎念著,師父果然沒人性,怎麼可以這樣訓練我家弟弟呢;
有些時候,她會帶著便當到訓練場來,獻寶似地遞到我面前,笑得疼惜又寵溺;她會在休息日空出時間帶著我出行,一遍遍地不厭其煩地陪著我逛各式各樣的小店,看到我喜歡的東西會悄悄買下,趁我不注意時塞到我的儲存空間裡;她會在我生病的時候焦急地趕過來,在我身邊守上整個晚上,在確定我好得差不多了也不離開,直到白天被阿葉一頓臭罵,被自家老婆們拖回房間裡休息。
我永遠記得那是我即將成年的時候,她在床邊坐著,眼睛亮亮的,手輕撫我的頭髮,一字一句說,琥珀不怕不怕,姐姐彪悍著呢,有姐姐在這兒,任何疾病都得退散!然後她坐著坐著就像只小熊一樣蜷縮著在我身邊睡著了。她的身體那麼溫暖,她的睫毛輕顫著,手緊緊握住我的……我一遍遍地看她的臉,她的眉眼,她的鼻子,她的嘴巴……看著看著就掉下了眼淚。我想伸手碰碰她,手伸到一半卻突然僵住了……我差點忘了,自己只是她疼愛的弟弟而已。我想碰又不敢碰,就那麼看著,想著,泣不成聲。
靈獸族在成年後每年都會有一段難以啟齒的時期——獸類的發情期。夏月的最後二十天是我最難熬的日子,我總是要用盡全部的力氣來壓制體內的慾望,那種黑暗的慾火,那種想要將她撕裂,整個吞噬佔有的骯髒慾念。她是那麼美好的,乾淨的人,是為我帶來光亮和溫暖的人,是我想用全部生命守護的人。我靜靜地陪她度過了餘下的三十年,直到我四十歲化作獸類,無法再像人類一樣和她說話,無法再以弟弟的身份留在她身邊。
她待我一如既往,她從不把我當做一隻兇猛的野獸。她會溫柔地撫摸我的腦袋,輕聲喊我的名字,琥珀。她會帶我去紫靈花海散步,會為我清洗身體,將泡沫塗滿,然後很開心地哼著歌;會在疲憊的時候依偎在我身邊沉沉地睡去;會在調皮的時候跳到我的背上,讓我駝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