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梢在那一瞬間揚起來了。
道宗知道了劍狂為何打破執迷,沉默訝異許久一一因為以【皇極經世書】推佔,這位老者此刻已經摺劍兵解,但是看劍狂如此,分明處於某種,踏過了壽數極限的全盛。
於是道宗詢問慕容龍圖,和慕容龍圖論道一次,
慕容龍圖卻彷彿不再是當初那個執著於劍的劍狂,不是那個因仇恨而握劍,修殺戮而成道,悟無情劍道,而成武道傳說,後來忘情得情,邀戰天下,兩忘江湖的劍神。
慕容龍圖告訴道宗,說。
他已經不再執著於劍客了。
手中有劍,自然是真的。
「能有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自是痛快;但是和親人終老江南,亦是酣暢。」
「二者皆如此,又有什麼分別呢?」
白髮道宗注視著眼前的慕容龍圖,即便是他,也看不到了眼前慕容龍圖的命數,劍狂的天壽已終,而今每過一日,都算是踏破命數。
劍狂或許還可以憑藉巫蠱一脈的續命蠱,活年。
可能能修行到續命蠱的極限七年。
也或許在明日就逝去。
可是,他看不破。
道宗的語氣裡面有些漣漪波動:「因仇而握劍,因殺而成宗師,忘情無情復又有情,而成武道傳說,如今,你更進一步,你已經得道了嗎?」
「劍神。」
慕容龍圖看著道宗。
道宗在慕容龍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絲悲憫。
「沒有。」
「什麼?」
「執著於道,不也是以【道】將自己拘住了?
道宗的神色漣漪變化,慕容龍圖提起一把劍,道:「你當年見王通,見祖文遠,你看到他們的命數,給了他們機緣,自己不曾入局,但是若你入局,會不會不同?」
「你覺得自己看到了道。」
「但是,在你遵循旁人命數的時候,你自己,也已經被拘住了。』
「你覺得,是你當日和青袍張子雍論道,才導致他走得偏頗了,但是,道宗,你尊道遵道,可張子雍雖然行事偏激,第一等該殺,可此生所走的每一步,卻都不通道。」
「在這一步上,你,不如他啊。」
道宗神色複雜,沉默許久,最後卻只是灑脫一笑,道:「大道萬千,豈能以一而概之?你跳出去,我走進來,你持劍,我行道,誰能定論,誰之高低?」
他抬手,隨意在旁邊的白紙上落筆,並指寫了一個大字。
旁邊給兩位前輩倒茶的正是棍僧十三。
這大和尚警了一眼,明明就只是手指凌空落筆寫下的文字,但是卻筆跡清晰,卻見得,分明就是一個仙人的【仙】字。
道宗慨然嘆息:
「今日所見,劍狂之境,放劍舍狂,當得一句仙人了。」
「服。」
起身離去,旁邊的大和尚棍僧十三沉思,道:「劍狂前輩,這位前輩離開,是不是因為我把這茶水倒得太滿了,不小心澆了他的手?」
「畢竟,道宗前輩也不煉體。」
慕容龍圖問:「你可害怕這不放下,滾燙熱水,澆灌在手掌上?」
這大和尚挺胸抬頭,得意洋洋道:「自然不怕!」
「晚輩,橫練金剛體魄一十三層!」
「水火不侵!」
慕容龍圖放聲大笑。
「你自不害怕這執著不放下,他怎麼會害怕呢?」
又看著那一張白紙,上面寫著道宗感悟而寫下的一個【仙】字,慕容龍圖卻只是抬手輕輕一按,這一張白紙金字,剎那之間,碎成三萬八千份,袖袍一掃,飄然落下如大雪。
放劍,舍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