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繡了重臺蓮花,收時不及細看,如今瞧了果是拿線一層層勾線出來的花瓣,那“兩重元是一重心”的詩句應在這兒。
拿出那扇墜兒,一帳子都是香氣,也不知用了多少桂花才磨出來,手指頭摩挲著蓮花瓣,這東西還帶著溼氣,想是急趕著做出來,還不曾乾透就著急著串了絲絛打了結子,怕是她知道要行冠禮,才著手備起來,東西雖小卻也費了功夫。
徐禮越看越是放不脫手,坐起來掀開帳子,把扇墜兒擺到窗臺邊,夜風吹進紗窗,吹得滿室香氣。這麼傻看著,想她怎麼調泥怎麼磨花又怎麼壓模子,一時出了神,叫涼風吹的打了個噴嚏。
外頭覘筆聽見聲兒:“少爺,可是要茶點心?”徐禮每每苦讀到三更,夜裡也要吃一頓點心,灶上也暖著湯,陳嬸子怕他秋燥,用那水晶梨子挖掉核兒,單擱了冰糖桂花,放在小盅裡燉軟爛,既能下火潤燥,又是一樣好吃食。
徐禮吃頭一盅兒就笑,蓉姐兒最愛吃甜的,糖葫蘆粘米糕,連茂哥兒同她也是一樣,吃了陳嬸子燉的梨子還笑一聲:“等往後再燉這個須擺些桃膠,給她吃。”桃膠吃著對女人好。
捧硯覘筆半日說不出話來,倒是陳嬸子捂了嘴兒笑,這還沒過門呢,心念念俱是王家姐兒,又
悄聲問兒子:“那王家姐兒可是生得模樣極好的?”
覘筆摸了腦袋:“說句實在話,生的確是好,可真要比,還不如咱們家大少夫人,就是瞧著喜氣,圓眼圓臉的,脾氣也爽利的很。”
蓉姐兒不是細條條的,一張臉盤銀盆也似,杏仁眼兒彎眉毛,愛笑愛動,實不是那畫上的美人兒,誰料陳嬸子聽的一拍巴掌:“這才是有福相的呢,眼恁的淺,懂個甚!”
院兒裡本就沒個主事的,上頭還頂著個繼母,若是哥兒再娶個畫卷美人回來,那還不由著別個拿捏,他自家不覺著,吳氏身邊的老人見著哥兒的冠禮卻是大房出盡了風頭,哪個心裡不嘆,便得有個鎮得住衝得出的,才不叫哥兒讓人輕縵了去。
覘筆摸了鼻子,陳嬸子拍了兒子又道:“往後你要給我招一個風吹就倒的,看我抽不抽你。”徐仁的媳婦可不就是個風吹就倒的,哪個瞧了不讚一聲,人又最規矩本分不過,跟在徐大夫人身後束手束腳,還是御史家的女兒呢,進門時瞧著靈氣十足,不足一年就生生叫磨得圓滑了。
覘筆捧了盅兒吃梨水,滋溜著嚥下一口燉的軟爛酥蜜的白梨:“娘,咱們少爺就是個怕老婆的,再沒甚好論道,我要討個厲害的,家裡還能安生?”叫陳嬸子一笤帚掃出讓去,差點把湯都灑在身上。
“不必,我開開窗子透透風兒。”徐禮應了一聲,立著瞧了一會,又把那扇墜兒捏在手心裡收起來,他怕叫貓兒鳥兒叼了去,擺在哪兒都不放心,還是又收回那荷包裡,壓到枕頭底下。
睡夢裡也還是這香味兒,閉上眼兒都是她的臉,每回見她,她都長高抽條,只那一張臉盤不變,還是兩邊圓潤下巴尖尖,一雙眼睛水盈盈帶著笑望過來。
徐禮枕著一室木樨香入了夢,夢裡還是蓉姐兒穿了一身嬌俏俏的白,扶著門框目送他的模樣,不一時又夢見兩對高燒的紅蠟燭,盤金龍金鳳,擺在堂前案上,一室鋪天蓋地的紅,窗框上添著紅喜字,門廊下垂著紅綢花球。
他一身喜服,手裡拿著金秤,房上坐著那個一向愛穿紅的小娘子,這回穿得一身正紅,紅的能晃花人的眼,掀開蓋頭來,還沒摸上她的臉,蓉姐兒就伸手點住他的鼻子,笑嘻嘻的那付樣兒了恨不能叫人揉到肚裡去。
夢裡迷迷濛濛起了一片紅霧,沒有賓客,只有紅燭昏羅帳,羅帶同心結成雙,跟帳子裡頭坐著,他心心念唸的人兒。
徐禮這一覺睡得又沉又香甜,等第二日天都大亮了,才悠悠然醒過來,睜眼瞧見寶相花的青藍色水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