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九齡忽然想到那種收口的小破布袋,因為太貪心什麼都往裡面塞,結果就是不僅收不了口反而還把袋口扯裂了——董平的嘴現在就跟這種情況很像。
那些沾著燈油與鮮血的棋子將整個口腔填得滿滿當當,沒有一絲餘地——多一顆會撐爆,少一顆則會讓堆砌的棋子崩塌傾洩。
月九齡將視線從那搖搖欲墜的棋子上挪開,順著燈油與血汙從撕裂的嘴角流下的方向移動,接著瞳孔微微一縮,左手往屍體的臉面伸去
站在門外的眾人雖然沒有避諱,但看到死人畢竟晦氣,尤其還是橫死之人,本來都就是礙於月銘才跟來的,當月九齡提出要自己進去檢視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在暗自慶幸。
然而眼睛卻總是不由自主地看過去——九齡縣主的大名早已響徹整個大燕,但他們中大部分人在今晚之前頂多與月她有過一面之緣,根本沒有機會見識到她那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剖屍本領。
俗話說百聞不如一見。大燕朝建立一百多年來第一個女仵作就在眼前,誰還能淡定地管住自己的目光?
更何況她不僅個未出閣的少女,還是月首輔的嫡女——月銘竟然讓自己唯一嫡出學解剖屍體?又是跟誰學的這一手屍檢的好本事?
因此就算瞥開什麼“準安國侯夫人”、“縣主”、“活青天”等身份,“月九齡”這個人本身就令人好奇。
於是當“令人好奇”的月九齡伸手想要去觸碰屍體的時候,目光在追隨她的一舉一動的眾人下意識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愧是九齡縣主,對著屍體說上手就上手!
月九齡並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動作牽動著他人的呼吸,而是用戴著手套的指腹將死者下巴沾了油與血的汙漬抹開,然後全神貫注地盯著看——那髒汙的下巴隱約能有幾道紫痕,像是手指。
這麼想著她便攤開手,用虎口對著下巴尖,其他五指做“抓”的動作比了一下
站在門外的人望盡屋裡只能看到地上一灘血以及倒在地上的屍體的左後半身以及頭頂,既看不到屍體的正面,也無法看清月九齡對屍體做了什麼。
“發現了什麼?”
月銘見月九齡蹲在屍體跟前在比劃著什麼,半邊臉隱在燈光暗處,教人摸不透她所看所思,他久居高位,習慣了掌控一切,不喜任何不受控制的人與事,尤其對方還是自己的女兒。
月九齡聞言收回手,接著起身對門口說:
“父親與各位大人可以進屋了。”
眾人跟著月銘亦步亦趨地進來,月九齡也正好和小蓁費力將屍體翻過來平放在地上,然後意料之中地聽到一道整齊的倒抽冷氣聲。
月銘也不由地愣了一下,隨即眉頭擰成了一團。
而眾人還沒從那慘不忍睹的死狀回過神來,就聽到月九齡問:
“我需要將棋子掏出來,不知哪位大人能搭把手?”
她說這話時面帶笑容,語氣風輕雲淡得彷彿不是讓他們去扣屍體的嘴而是彎腰幫她撿個手帕之類的。
聽到這話的人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隨後眼神開始亂飄,就是不會對上月九齡那彎彎的桃花眸。
屋裡陷入了沉寂。
月銘有些不悅地請了清嗓子,然後那個負責驛站的官吏便顫顫巍巍地出列,“呃,小,小的願為縣主效勞。”
雖然聽著很不情願,但月九齡並不在意,而是衝屍體做了個“請”的動作,然後往後退了一步,將最佳摳棋子的位置給這位小吏。
小吏顯然是個“言行不一”的,他磨磨蹭蹭地上前,被小蓁強制戴上了手套,接著手裡又被塞了兩個棋碗,在眾人目光灼灼之下深吸了一口氣,猛地閉上眼睛,將手伸向屍體
月九齡見他憋氣憋得臉色青紫,但動作還算迅速,便不再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