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賦不過十九歲,臉上的奶膘還沒完全褪去,身形也介於少年與男人之間,但出眾的相貌與氣度放在哪裡都是引人注目的。
尤其是那雙圓溜溜的黑眼睛,盯著人看的時候清澈無辜卻不做作,配上無害的笑容,總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卸下心防,對他掏心掏肺。
而月九齡則從他那與年紀不符的圓滑中敏銳察覺到這張純真面容背後洩漏出來的野心——這人慣會偽裝,而且城府與混跡官場多年的老狐狸相比恐不相上下。
譬如此時,他聽見月九齡如此一問,既不驚訝也不直接作答,而是意有所指地反問:
“郡主這麼問,我可以理解為你認為我們之間應該有父母之命的麼?”
月九齡聞言心裡稍稍鬆了口氣,那就是沒有了。
雖然心知符沁不可能給自己弄個雙重婚約,但誰知道皇后和月銘又在盤算什麼呢?
所以是慕容賦自己的意思?故意提符沁與自己套近乎,又說什麼喜歡…
月九齡面無表情,“太子誤會了,我只是想提醒您,我與侯爺的婚期在下個月,無論上一輩的感情如何,有什麼淵源,您都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些的。”
她這話說得很直接,語氣不善,帶有警告意味。
皇后那點心思她大概能猜出來,無非就是自己想不出能直接讓皇帝收回成命的法子,就想著走邪門歪路。
可慕容賦又為何要配合?
慕容賦被挑明瞭心思後遭到拒絕也不惱怒,坦蕩道:
“大燕國戰無不勝的顧侯爺與九齡郡主聯姻這麼大的事,天底下恐怕沒幾個人不知道。”
只是仍舊不死心地提起往事,“不過小時候大人們確實說過要給我們定親,只是沁姨……接著父親也被召回南蠻,這才擱置了。”說到符沁難產而死時,他斂目惋嘆,此時悲傷不是裝的。
月九齡見此,心裡沒由來地一沉,直接忽略了他的失落,兀自糾正他上一句話:
“不是聯姻,是我要嫁給顧墨玧的。”
聯姻聽起來像是利益所驅,但她與顧墨玧不是。
慕容賦也注意到了她特意強調的“嫁”,而且連名帶姓地喊“顧墨玧”——這並不比“夫君”“侯爺”聽起來親熱,但這底天下敢直呼“活閻王”大名的人一雙手都數得過來,以禮相待的世道,即便是夫妻之間從不稱呼大名。
戀人之間毫不忌諱地直呼對方姓名,更像是一種隱秘的親近,是不容旁人置喙的。
慕容賦自然也聽出了月九齡的不悅,沒再提起舊事,而是投其所好:
“顧侯爺打過的幾場仗我也曾與國師演練過,打法迅猛又不失策略,確實是不可多得大將之材。”
可惜郡主油鹽不進,“我不懂打仗與兵法,太子無需對牛彈琴。”
月九齡以前從來都是心直口快,也不怕得罪人,不需要與誰虛與委蛇。但來到大燕之後,或因處境艱難,又或受這裡的人影響,鋒芒收斂了許多,已經很久這麼不給人面子了。
其實慕容賦也沒有怎麼得罪她,相反很有分寸,進退拿捏得恰到好處,即便是第一次見面就提起小時候長輩拿他們亂點鴛鴦譜的事兒時也是點到為止,並不會讓她感到冒犯。
但不知為何,月九齡對上他那雙毫無惡意的眼睛那一瞬間,卻總有一種被獵人盯上的錯覺。
慕容賦當然不知道月九齡心中所想,見她拒絕交談也只是露出個無奈的笑:
“郡主聰明伶俐,切勿妄自菲薄。”
就像此時,他的一舉一動都像是在嚴肅申明——你就是天底下最好最聰明的人!
月九齡第一次碰到這麼難搞的小孩兒,過了打一頓的年紀又沒法對著他那張無邪的臉惡言相向,只好不痛不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