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字沒說出口。
當他叫出藺泊舟三個字時,聽到了「呲——」一聲金屬撞擊的音效,再說下一個字,腹部漫上了一層痛楚,越說,腹部越痛,直到疼痛開始阻止他說出下一個完整的字。
藺泊舟手中握著侍衛身側的長刀,蒼白手指緊扣,劍身埋在崔朗的腰腹,鮮血蔓延,很快濡濕了衣裳。
藺泊舟居高臨下,垂眼道:「死人就不用開口說話了。」
他背後,宣和帝終於落下了棋子,回頭時,猛地爆發出一聲尖叫。
「啊啊啊啊——崔朗!」
長刀抽了出來,再往上劃過,人頭歪折,隨後滾落在了臺階,濺出幾團血沫。
血濺了滿地,同時也濺上了藺泊舟雪白乾淨的白袍,一滴落到頸側,他手指撩開了烏秀的長髮,指腹輕輕蹭了一下,聞到新鮮溫熱的血腥味。
「咣當——」
沾滿血的長刀被丟到了地上。
藺泊舟轉過了身,面朝宣和帝,字句清晰:「陛下。奸人,臣先替陛下除掉了,免得臣回到辜州以後,他再向陛下進獻讒言。」
宣和帝頭皮發麻,看著藺泊舟白袍上的血。
他皇兄本來身子虛弱,面色有些蒼白,身上也穿著一件白衣裳,可此時沾滿了鮮血,像極了他那件繡著蟒龍的王服。
宣和帝瞳孔僵硬,再看向失去頭顱緩緩倒下的身軀,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三個月正是崔朗借著下棋蠱惑陛下心智,險些讓臣喪命。」藺泊舟走近,讓太監攙扶著,手掌輕輕放到了宣和帝的肩頭,「陛下以後要更會識人才行,不然臣回了辜州,怎麼放心陛下一人坐鎮朝廷,直面虎狼呢?」
這一句話,溫情無比。
宣和帝腦子裡發怔,本來有些異議。
他覺得藺泊舟不應該殺掉崔朗,至少要等到當面對質完再殺。
可是……
藺泊舟輕聲問:「陛下心疼崔朗了?」
宣和帝手有些發抖:「他和我下了四個月的棋。」
「奸人都是這樣迷惑陛下的,以優美的歌喉,綺麗的容貌,精湛的棋藝迷惑,博取感情,其實都是為了分享陛下手中的權力。」藺泊舟說,「臣很快就要回辜州了,這些忠告願陛下牢記在心。」
宣和帝啟了啟唇,點頭:「皇兄說得對。朕捨不得殺崔朗,皇兄替我殺了。殺得好。」
他看了會兒崔朗的屍體,心情複雜,抬了抬手:「替崔朗收屍,好好安葬——」
藺泊舟閉眼,輕輕咳嗽。
但只是咳嗽,什麼話也沒說。
宣和帝明白了,看他:「不應該安葬嗎?」
藺泊舟靜了會兒。聲音緩慢。
「佞臣還能好生安葬,誰人不敢做佞臣?」
宣和帝咬牙:「把崔朗抬到午門外,戮屍!」
屍體和頭顱迅速被侍衛收起,頭單手拎著,身體像團泥巴似的被拖拽,向著午門外領了過去。
在場的所有人都怔住了,呆愣在原地沒人敢說話,驚恐的目光不是望向宣和帝,而是藺泊舟。
棋室內安靜了好一會兒。
「陛下做的很好,」藺泊舟輕言細語,「不過除了崔朗,還有個人一定要殺。」
宣和帝腦子空了,怔怔看他:「誰?」
「鎮關侯。」
「鎮關侯?因為他想殺皇兄嗎?」
「不是。」
藺泊舟的語氣平淡,彷彿完全置自己的生死於度外,只考慮國體和大局。
「因為他在戰時假傳聖旨侮辱陛下尊嚴,背公徇私,明明於戰爭無益,卻妄圖竊奪十萬將士的軍功,薄京軍而肥己,這種人才是狼子野心。」
「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