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聽經,夜裡琢磨。三個月後,他真的豁然開朗了。有一天,他對鏡峰說:‘法師,弟子明白了。這正中偏,指的是君,是正位,是空界,本來無物。偏中正,是臣,是偏位,是色界,有永珍形。正中來,是君視臣,是正中偏背理就事。偏中至,是臣向君,是偏中正舍事入理。兼中到是君臣相合,是冥應眾緣,不墜諸有,非染非淨,非正非偏。”
楊度默默地聽著,似懂非懂。
楊鈞搖頭:“我還是什麼都沒聽懂。”
代懿嚷道:“這與‘失曉老婆逢古鏡’有什麼相干!”
只有蔡鍔,他根本就沒有聽講,他在欣賞總持寺精美的建築和來來往往穿著和服的善男信女們。
“不懂就算了,看來你們前生都無慧根。不說了,乾脆看殿堂和菩薩吧!”其實梁啟超自己也不甚懂,再往下說,他也講不清了,便就勢剎住。他指著大雄寶殿說,“這是和圓法師從中國回來後,按他自己所臨摹的白馬寺建的殿堂。”
大家這時方才認真欣賞總持寺那一座座大殿堂,果然與中國的禪林名寺相差無幾。假若把那些前來朝拜的男女都換上馬褂旗袍,真的就像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故鄉。
“晳子,我看這總持寺很有點像你們長沙的開福寺,你說是嗎?”梁啟超問楊度。
“是的,我看也有點像。”楊度答道。
“看見了它,我就想起在長沙的日子。我在時務學堂的時間雖不長,但在心裡刻下的痕跡卻最深。”梁啟超由總持寺想起了開福寺,又從開福寺想起了時務學堂,從時務學堂想起了為維新變法而壯烈獻身的譚嗣同、唐才常。想到這裡,他情緒激動起來,顫抖著聲音說,“我永遠不能忘記在長沙所結識的朋友。”
王代懿與楊鈞已走到前面去了,楊度與蔡鍔一左一右地走在梁啟超的兩邊,聽了他的這句肺腑之言,二人都清楚此時梁啟超所懷念的是誰,一時都沉默著,緬懷著。無疑,譚、唐也是他們心中所崇敬的英雄。
“晳子,松坡,你們是湖南人,我是廣東人,四五十年前,我們廣東人與你們湖南人打了十多年的仗,結果湖南人贏了,廣東人輸了,至今還有許多廣東人恨湖南人。但從我的心裡來說,我倒並不喜歡我的同鄉洪秀全,我敬重的是你們的鄉人曾國藩。”
楊度盯著梁啟超看了一眼,沒有做聲。蔡鍔頗覺意外,問:“梁師,真的這樣嗎?”
“真的這樣。”梁啟超說,“曾文正公這個人,不但是近代,也是有史以來不一二睹之大人物;不但是我國,也是全世界不一二睹之大人物。我到日本後,又把《 曾文正公全集 》從頭至尾翻閱了一遍,越讀越發從心裡敬佩他。”
曾國藩和他所領導的一批湘軍將領的顯赫業績,蔡鍔自然聽得不少,曾氏的文章他也讀過幾篇,但全集並未讀過。全世界有史以來不一二睹之大人物,豈不與釋迦牟尼、耶穌、孔子等同地位了?老師將曾國藩抬到這樣的高度,這是蔡鍔過去從未聽說過的。他懷著強烈的求知慾望問:“梁師,請你簡單地說說曾國藩最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好嗎?”
梁啟超嚴肅地說:“曾文正公並沒有超群絕倫的天才,甚至可以說在當時諸多英傑中,他還是較為鈍拙的,他一生所處的環境,多為不遂心的逆境,然而他卻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所成就者震古爍今,無人可與之相比。他的一生得力於立志。”
梁啟超不知不覺地停下了腳步,蔡、楊也都跟著停下來。望著蔡鍔瞪著雙眼全神貫注聆聽的神情,梁啟超不由得想起了五年前的時務學堂裡師生對坐問答的情景。當年的聰穎少年,而今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