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考慮過,就與我娘狼狽為奸,你認為這是為我好嗎?這樣教我如何走得乾脆?”
他第一次這麼嚴厲對人說話,他是個從不曾大聲吼叫的人,但他真的覺得憤怒,他以為她明白他不願拖累人的苦心,他以為她能諒解的,結果她非但不懂,還反過來幫助他孃親一塊設計他,她們讓他覺得自己努力求生的價值只有那麼一個,就是為穆家留下一個孩子,其餘的什麼都沒用!
“我就是想讓你走不掉……”
只捕捉到蚊蚋飛過的微音,他挑眉,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什麼?”
她沒抬頭看他,只是盯著桌面,嗓音沒變大,吶吶再道:“我就是不要讓你以為你可以用死解脫,我就是要找個人來困縛住你,讓你不得不為那個人努力活下去,在你斷氣之前還得思量如何安置那個人……”
那個讓她嫉妒到心都發酸的人。
“我的生死真的對你如此重要?”他沒忘記見面的頭一日,她就提過,醫好他的病,她就能完成一件心願,他若斷氣,會造成她極大的麻煩,難道就是因為這樣,她用盡手段也不許他死,即便再拖累另一個無辜女人也不以為意?!
“很重要。”她仰首與他互視,看不見在他眼中的自己已經又哭得萬分狼狽,大顆大顆眼淚傾滴下來。
她張嘴想再解釋她所謂的重要是指一個大夫盡最大心力救病患的那種重要,聲音卻發不出來,抖蠕著唇瓣,越是看著他,眼淚掉得越兇——她真的生病了,無法止住淚水,想哭的時候哭,不想哭的時候也哭,知道自己為什麼哭的時候哭,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的時候也哭。
“我才不在乎你家會不會絕子絕孫,那幹我屁事呀!就算你沒替你家留下子息,那也是你們自己家的事,我只是……”
“只是”之後是一長串的沉默和抽泣。
只是不想因為他的死而輸掉與她爹的賭注?
只是不想讓他的死,成為她行醫上的一大缺憾?
對,這些都是理由,說出來都理直氣壯的理由,卻不能解釋她掉淚的原因,不能解釋心窩口揪揪的澀疼。
“我……只是不想你死。”
只是害怕他死。
她說完,自己瞪大雙眼,不敢置信自己說了什麼,腦子裡方才又閃過了什麼。
視死亡為天經地義,知道人來到世間都勢必要走上這麼一輪迴的她,怎麼可能會覺得害怕呢?
“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穆無疾直問。
嗄?
“我……是不是有點喜歡你?”她喃喃重複著他的話,這句話說起來好繞舌、好陌生,卻又像點破了什麼迷思。
“是嗎?”
“是嗎?”
她的一臉茫然令他失笑,胸膛的怒火澆熄了泰半。
“你喜歡我?”
“我喜歡你?”她的手被他握住。向來她總嫌他的手冰冰冷冷的,這時卻覺得好火燙,她幾乎是想抽回手來,這個讓她鄙視只用一根指頭就能撂倒的男人竟讓她無法掙脫。
“別再重複我的話,回答我就好。”他放輕嗓音哄她。他的嗓異常低沉,不是病喑的低沉,而是一個介於吐納與沉吟間的聲音,離她明明有段距離,聽起來就像在耳邊貼熨箸,彷佛還能感覺到說話時緩緩輕吐的氣息,以及他口中一股熟悉的藥草味道。
“我、我不討厭你呀,我覺得你是個好人,很聽話,也很配合,對我又好,常常……”她不知道還能誇獎他什麼,這個男人與她的相處時光並不長,應該只能算稍稍熟悉的陌生人,她雖然整日跟在他左右,逼他喝藥,讓他挨針,這也不過是醫者與病人的相處模式,可是她為什麼如此信任他?待在他身邊一點也不覺得不自在,甚至是享受這種心安的感覺,有好幾回他喝完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