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流星地走過來。笑容滿面地朗聲招呼:“老爺子越活越年輕了!”
那樣英姿勃勃的一個人,如今被疾病啃噬得面目全非。
不僅黎英睿要問,他也要問。為啥就得是黎英睿呢?咋就不能是趙英睿、王英睿或者是別的什麼睿。這老天爺怎麼像個心理變態,專門挑那好的刁難?
可想起透析中心那滿當當的床位,他又想不明白了。那些病人裡邊兒,誰又能算是‘壞的’呢?
有人健康,就一定有人生病。有人安逸,就一定有人遭罪。有人幸福,就一定有人不幸。都是命。
而命是想不明白的,也不是他能夠控制的。無論他跑十里需要20分還是21分,也無論他一個月掙一萬還是兩萬。他唯一能控制的,只有自己的心。
黎英睿這一睡,又是到晚上八點才醒。剛一醒就猛地掀開被子,四下摸找。
肖磊放下庫襠上的筆記本,蹭到他身邊:“找啥?”
“手機!我還沒接孩子!”
“我接回來了,跟嘎嘎擱小屋玩兒呢。”肖磊回手拔了充電器,把手機遞過來,“剛才有倆人給你打電話,我說你有點不舒服,明兒回。”
黎英睿接過手機,沒看他也沒說話。只在肖磊從炕上跳下去的時候,偷瞥了眼背影。
菜應該是一直溫著的,肖磊沒兩秒就回來了。左手端個盤子,右手兜著倆碗。木耳炒雞蛋,山藥菌菇湯,米飯上蓋著一層剔了刺的魚肉。
他把碗碟撂在炕沿,拎起自己的枕頭扔牆邊:“累就靠這兒,我餵你。”
黎英睿梳理好了要說的,這才抬起臉看他:“你換個位置替我想想。如果你得了這病,你能忍心拖累我麼。”
肖磊搖頭,老實道:“不能。”
“所以說你走吧。”黎英睿苦笑著,口氣已經近乎哀懇,“也給小英哥留點體面。”
“那要得病的是我,”肖磊坐到他跟前,捧起他的臉凝視,“你會走嗎?”
黎英睿愣了下,移開眼珠:“可我不想被你伺候。”
“那你想被誰伺候?”肖磊架著他的咯吱窩提溜到牆邊,讓他靠上枕頭。舀了一勺飯遞到他嘴邊,“誰你也別想了。你身上這點肉就我能看。”
黎英睿不說話,也不肯張嘴吃飯。肖磊把碗放大腿上,舌頭在嘴裡懟了一圈。
“伺候你不算什麼。只要能跟你一塊兒活著,哪怕你癱巴了,我都給老天爺磕頭。”
黎英睿臉上浮出強烈的厭惡,幾乎是咬牙切齒了:“真要是癱了就讓我死吧。我受不了那罪。”
肖磊一聽他說死,心都跟著抖了幾抖。
“不準死。跟我過一輩子。”
“你是個心很軟的人,我又是你第一段親密關係,所以你現在有點上頭,願意給出一輩子的承諾。”黎英睿後腦勺磕上牆壁,閉著眼微微搖頭,“可你還小,不知道相愛簡單,痴情很累。人是會變的,我今天能變得可憐,明天就能變得可憎。所以說還是算了吧,該放就放,別勉強彼此。”
肖磊眉頭深深蹙著:“跟你我不是心軟,也不是看你可憐”
“你不要再說了。”黎英睿隔空一推,強勢地打斷他,“我心意已決。無論如何,都不會跟你繼續走下去。”
無論如何幾個字加了重音,大鐵門一樣將話封死。
肖磊耷拉著眼皮沉默了會兒。重新把那勺飯遞到他嘴邊:“先吃飯吧,呆會兒我送你和閨女回家。”---兩週後。
新招的秘書探頭進來,小心翼翼地道:“黎總,有您的外賣。”
黎英睿仍在紙上演算著,頭都沒抬:“不是說退回去。”
“他撂下就跑,”秘書有點委屈,“我今天穿跑鞋都沒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