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提這個了。坐在這裡,也怪悶的,我們來下一盤象棋,混混時間。”說著叫了
老媽子取了棋子棋盤,就擺在床面前一張茶几上。史科蓮道:“我心裡亂極了,哪
裡還能安下心去下棋。”餘瑞香道:“原是以為心裡亂,才要你來下棋,好混時間。”
史科蓮也是覺得無聊,只好由著她。但是下不到四五著棋,史科蓮已經就把土象破
了一半。餘瑞香下了一個沉底炮去將軍,史科蓮只知道撐起士來,卻不走士路,把
士撐到象眼裡。餘瑞香道:“你是怎樣走的?士走起直路來了。”史科蓮兩個手指
頭,夾著一個棋子,卻不住的抖戰。勉強笑道:“我實在心慌得厲害,沒有法子下
了”。說著,就把棋子一推,兩隻手伏在棋盤上,頭又枕著兩隻胳膊,好象是要睡。
餘瑞香見她這樣,知道她心裡已是難過萬分,便不下棋了。將手推了一推她道:
“不許只是想心事了。吃飯罷,我去叫把我的飯開到這裡來,我們兩個人吃。”史
科蓮正怕見餘家人,她說在屋子裡吃飯,正合其意。這一天,兩個人吃飯在一屋裡,
談話也在一屋裡。十個月以來,姊妹們的感情生疏已極,這樣一來,又似乎恢復原
狀了。
這天過去,病人依然是昏睡,沒有大變動。到了次日清晨,便是陰雲暗暗,不
曾有日光放出。這已是七月下旬,西風吹將起來,陰天格外涼快。風吹在院子裡樹
上,樹葉子吹得沙沙作響。史科蓮一肚皮心事,一早就醒了。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褂,
便在院子裡背靠著樹,兩手互相抱住,抬頭看那樹葉子翻動,卻發了呆。伺候餘瑞
香姊妹的胡媽,正來問病,見史科蓮一清早就靠著樹發愣,也覺得她心裡一定異常
難過,不免也動了側隱之心。便道:“史小姐,您老太太病了,您應該保重一點。
為什麼這一早響,就出來站住。院子裡又颳風又下雨,您不怕招涼嗎?”史科蓮道:
“哪裡下了雨?”胡媽道:“您不瞧瞧地上?”史科蓮低頭一看,果然,院子裡面
的磚塊,和花盆上的葉子,都已溼了。這裡並排的兩棵樹,樹蔭底下,卻依舊是幹
的。乾溼顯然,這裡倒成了一個白圈圈。不覺失聲道:“下雨了,我倒一點也不知
道。”於是走到村外抬頭一看,那半空中的雨,細得象菸絲一般。風一吹,無千無
萬的小點,攢成一團,向人身上撲來,格外有一種涼氣。史科蓮一人自言自語的道:
“斜風細雨,好淒涼的天氣。”胡媽聽說道:“你說天氣涼,為什麼還穿了一件褂
子,站在院子裡招涼哩?涼了可真不好,進來吧?”史科蓮也覺手涼如鐵,便帶胡
媽一路進去看史老太太。胡媽卻通她換了一件褂子,另外還加上一件坎肩。史科蓮
笑道:“誰也不理會我會害病,要你這樣掛心。這就冷了,在大雨裡頭拉車的,那
不是人嗎?”胡媽還沒有答話,史老太太在床上就說了。說道:“我不冷,倒是想
點茶喝。”史科蓮聽說,連忙伏到床沿上,連叫了幾聲奶奶。史老太太披著蒼白的
頭髮,微微睜開一線目光,哼了兩聲。史科蓮道:“你老人家覺得心裡舒服些嗎?”
史老太太在被裡伸出一隻枯蠟似的手,讓她握著,微微的點了一點頭,慢慢的拖著
聲音道:“好一點了,我要茶喝。”胡媽聽她這話,早已斟了一杯溫熱的茶,在床
邊等著。於是史科蓮托住了她的頭,將茶送到她嘴邊下。史老太太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