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話。
他接話太快,快得不自然。蕭經聞微不可察地眯了下眼——此行果然沒有白來。
“好的。”蕭經聞說,“那儘快補一下,因為簡介要附在拍品裡。”
林從沚點頭。
待到蕭經聞和助理們帶著畫離開,張渺發現林從沚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一時間不敢上前。屋外雲層的顏色猶如被炭條掃過,世界變成最原始的黑白灰素描結構。林從沚站在明暗交界線,由亮到暗在他身上過渡。
他跟蕭經聞之間大大小小的問題全都無疾而終。
五年前他對蕭經聞說:你要堅持你認為正確的事情,走你認為正確的路,我也一樣。
(修改bug)
五年前林從沚籌備畢業展的時候,蕭經聞常常假借辦公事之名在他面前晃悠。
美院挺大的,他要買畫買作品應該去收藏館找那邊的老師,可他偏每次都要繞一個大圈先過來他這邊的油畫系畫室。
油畫系學生的畫室那叫一個寸步難行,而且林從沚他們這個畫室還過來了一個雕塑系的同學借用場地。那時候蕭經聞繞過一堆堆不知道是靜物還是雜物的東西,嫻熟地到林從沚畫架後邊。
他比林從沚大6歲,嶼城企二代裡最慘的公子爺,沒過過幾天少爺日子,大學一畢業就在自家公司隱姓埋名的上班。他通常穿普通西裝,不是什麼高定,有時候吊兒郎當的鬆垮著領帶散幾顆紐扣。
一開始林從沚真的以為他只是個專案經理,過來美院買畢業作品。一來二去就熟了,加了微信,林從沚沒跟他要回那把傘,蕭經聞也不曾提起。一個是覺得雨傘而已沒幾個錢,給他就給他了,另一個是純粹捨不得還。
蕭經聞次次來找他都不會空著手,要麼帶點咖啡零食,要麼從公司倉庫裡自費買點有意思的小東西。有一回他給林從沚拿來個掌心大小的木雕小獅子,給林從沚看懵圈了。蕭經聞說這是宋代的木頭,一位斫琴師做琴剩的邊角料刻的。
林從沚是天然卷也是個天然呆,悄悄問蕭經聞,這個多少錢。
——他蠻喜歡這個雕得頭大身子小的獅子,但出於這是宋代的木頭,又覺得應當很貴重。
當時蕭經聞噗呲笑出來,說送給你玩的,邊角料要什麼錢,我還擔心你嫌棄呢。
話雖如此,這小玩意其實也是拍品,畢竟是大師之手,獅子頭故意雕得很大,顯得憨厚可愛。
總之蕭經聞這人沒談過戀愛,追人的法子乾癟又僵硬,後來林從沚實在是怕他在網上買那種“物件收到都感動哭了”“小貴但驚喜”之類的東西,開啟是一個燈串擺成愛心然後中間放上自己的照片。讓人無法確定他是告白還是緬懷。
於是畢業展前夜,蕭經聞買了束花,等在畫室樓下。
林從沚記得他那時候像個發條擰過頭的玩偶,遊絲馬上要繃斷,動作僵硬逐漸石化,搞得自己像美杜莎。
最後還是林從沚開口說,你如果不打算表白,那這花就給我當靜物寫生吧。
然後他表白了。
蕭經聞這輩子第一次臉紅,感覺渾身血管像暖氣管道,那天晚上其實挺冷的,風很大。
他紅著臉,磕磕絆絆地對林從沚說:我喜歡你。
林從沚接過他手裡的玫瑰,說:明天雨很大,記得帶傘。
林從沚是“瞬間愛情”的那類人。他覺得心動是一瞬間的事情,瞬間的直覺,瞬間的判斷,和瞬間的選擇。
他在那個瞬間選擇了蕭經聞——雨傘向他傾斜的瞬間。
並且林從沚是個固執的人,他固執地為自己的選擇買單,也固執地開始和蕭經聞開始了六個月的互相征服。說得極端點,做資本的和搞藝術的就是沒法走在同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