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道:「好歹是為了你家聖君的差事,你就不要叫苦了,真要叫苦,也該我來叫苦才是。我說什麼了?」
宮官笑了笑:「經你這麼一說,我想開了,是這麼個道理,有堂堂紫府劍仙給我墊底,我受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李玄都沒好氣道:「那你還有別的事情嗎?若是沒有,那就趕緊滾蛋。」
宮官完全不為所動,不惱也不怒,自顧自說道:「紫府,依你看來,這次說服天公將軍唐周,能有幾成把握?」
李玄都皺眉道:「你問我?你身為聖君澹臺雲的心腹,你不是應該早有計較嗎?你在這個時候來問我?」
「我有計較是我的事情,可是我想聽你說。」宮官笑眯眯地說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你是局外之人,看法自然不太一樣。」
李玄都想了想,沉吟道:「在我看來,大概五成吧。唐周之所以在這個時候離開秦州,其用意也很明顯,那就是為了躲開聖君和地師之爭,因為這種事情,站對了位置自然可以扶搖而起,可站錯了位置便是萬劫不復,以他的地位,早已不需要再去賭什麼,靜觀其變,等到最後決出勝家再去效忠即可。只是你們雙方都不願放過他,非要他做出一個選擇,那麼他選擇哪邊都有可以說通的道理。」
宮官目光幽深,自語道:「只有五成嗎?」
第二十八章 宮官論道
雖說李玄都不討厭宮官,但也不喜歡她,緣由在於這個女子不見真性情,她喜也好,怒也罷,哀也好,樂也罷,讓人不知幾分真假,就像一朵帶刺的花,而且這刺還是藏著的,不像有的花兒,直接把刺亮明,讓人望而止步,宮官是非要讓人摸上去的時候,才會被刺痛,所以李玄都一直對她敬而遠之。
這會兒見宮官陷入沉思,李玄都也不想多言,直接向後一倒,靠在椅背上,順帶用書本將臉遮住,倒是與宮官喜歡用摺扇遮臉有異曲同工之妙。
可是李玄都越發不想理會宮官,宮官反而越有興趣,就像一個沒有教養的熊孩子,非要和你反著來、對著幹。此時就是如此,當她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瞧著李玄都這副模樣,妙目一轉,計上心頭,開口道:「紫府,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
李玄都沉默了片刻,將覆在臉上的書本慢慢下移,露出雙眼:「什麼問題。」
宮官笑吟吟道:「江湖中人都知道,紫府是親近儒家學說的。那麼我想問紫府一個關於儒家學問的問題,還望紫府不吝指教。」
李玄都想了想,拿開臉上的書本,說道:「問吧。」
宮官狡黠一笑:「江湖中人都說紫府是個公義之人,如果有一天,紫府最為親近的二師兄張海石張先生,在江湖上大開殺戒,濫殺無辜,留下無數血債,而紫府那時候已是天下第一人,舉世無敵,你會如何處置?」
李玄都一怔,沉默了良久,忽而笑道:「宮姑娘這是在考我了,當年亞聖就曾推演過此類問題:古時有仁之聖王,其父為大惡之愚夫,問,其父殺人,聖王該如何處置?亞聖的回答是:沒有辦法處置,因為儒家講究親親相隱,在善惡之前,先講倫常,不存在大義滅親。這才有了無數儒生們常常掛在嘴上的那句話,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天下無不是的君父,錯了也是無錯。這便是將倫常放在善惡是非之前,更是臣子們只能規勸君王的根由所在,若是臣子以下犯上,就算是為了天下,也是亂了倫常,是為大逆不道。」
宮官的眼中亮起了光,卻是有些佩服了,說道:「這個問題是張先生鸞山曾經對我提起,沒想到紫府竟是能一眼看透。只是紫府還未回答我,你會如何做。」
李玄都沉吟了片刻,緩緩說道:「二師兄於我而言,長兄如父。若是我殺二師兄,這不是儒家的道理,這是墨家的兼愛之道。若是我以悔過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