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寧殿。
皇后見皇上吃了幾杯酒,面色紅潤,眉目帶笑,便知他心情甚好,於是說道,“官家,不然咱們也玩兒個新鮮的,諸人席地而坐,擊鼓傳花吧?”
見皇上一點頭,她忙命人去請教坊所的人來,又著人將內室龍鳳紋金磚地上鋪了厚厚一層羊毛氈毯,熱熱的籠上炭盆,不多時滿室薰香花香繚繞,如三月春風撲面,十分愜意。
坤寧殿暖和,皇上回手將大氅解了,隻身著赭黃常服,包著皂軟巾,顯得面如傅粉,看上去極為清俊。
他抬眼見滔滔一身碧青色纏枝蓮夾棉襖,雙手交握娉娉婷婷站在椒牆旁,便知她畏寒,抬手將她拽至身旁,“你既怕冷,坐朕身邊吧。”
“官家,滔滔不敢越矩。”滔滔一驚,又當著這滿屋娘子姑娘,頓時滿面緋紅,忙將手一抽。
按規矩,張昭儀未來,應是皇后和苗昭容坐皇上身邊,再不濟也是瑜柔。可方才皇上這樣一拽,諸人早明白了七八分。
瑜柔上身穿著石榴紅兔毛夾棉襖,下身穿同色長裙,一手抱著小鴨形手爐。見狀略有些驚訝,在父親和滔滔面上打量了幾圈,須臾便明白過來,忙向外一蹭,遠遠地躲在連婕妤身後,將皇上身旁位置空出來。
苗昭容不由分說將滔滔向皇上身邊一推,不著痕跡道,“一家子熱鬧,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你且坐吧,不著涼便好。”
滔滔還想推辭,卻見皇上皇后、苗昭容、下首連婕妤瑜柔,朱美人並新封的俞美人都已落座,只有皇上旁邊還空著。且皇上唇角含笑看著她,百般無法,只得遠遠得挨著皇上落了座,只管抱著手爐不說話,心裡忐忑不安。
皇上側頭瞅一眼滔滔,見她微微偏著頭,蓮青色衣衫襯得她凝脂似得小臉像一朵芙蓉花一般,一縷青絲蜿蜒而下,自然蓬在腮邊,小巧的耳珠上一根長長流蘇耳墜前後搖晃,引得人根本轉不開眼。
一時杜鵑將準備好的堆紗絹花拿上來,皇上才覺失態,輕輕咳一下收回目光,將絹花接在手裡。
不多時教坊所來了兩個掌樂,後面跟著幾個小黃門,抬著一個紅木架子並一個紅木箱子,想來是放著各式樂器,預備著等下用。
“掌樂只管擊令鼓,待會兒鼓停了花在誰手裡,誰要麼講笑話,要麼吹首曲子,左右不拘什麼應景即可。”看著妥當了,皇后對掌樂說道,說罷向皇上請示道,“官家意下如何?”
掌樂見皇上一點頭,忙將鼓槌放在花邊小令鼓上準備著。她們素日皆是慣常在宴會上助興的,故而很是熟悉這套流程。
鼓聲一響,皇上不緊不慢將花傳給下首皇后,皇后一笑,轉手遞給苗昭容。那鼓聲忽而如駿馬疾馳,一聲緊似一聲,忽如迸豆一般,悠悠閒閒。
諸人熱熱鬧鬧傳著,生怕那花落在自己手裡,正聽得入神,鼓聲一頓,花正好又傳回皇上手裡。
地上伺候的杜鵑見狀,緊著斟了一凍石杯合歡花浸的黃酒來,遞到皇上手裡。諸人都笑道,“官家洪福齊天,自然是頭彩。”
皇上仰頭將酒飲盡,指著掌樂們笑道,“就你們伶俐會弄鬼。”
他略低頭一沉吟,又抬頭環視一圈,唇角含笑道,“朕有了一首詩,雖粗,但勝在應景。”說罷吟道,“殿外北風緊,簾內暗香來。朝野皆無事,姻嬌黛眉開。”似笑非笑向滔滔那邊側頭一瞅,眼角堆滿柔情如絲的笑意。
滔滔聽他念到最後一句,已是坐立不安,待皇上這一看,立時如坐針氈,恨不得立刻告病躲開。皇后見狀,與苗昭容相視一笑,各自用絹子遮了嘴不語。
這一次卻是到了皇后手裡,皇后飲罷,笑道,“妾身無所長,寫幾個字,取個好意思吧。”
“合宮誰不知道,咱們娘娘的飛白書出神入化呀。”連婕妤輕輕一拍手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