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的累絲銀牡丹花步搖隨著晃來晃去。
金櫻忙準備好筆墨,皇后略一思索,凝神落筆。須臾杜鵑並金櫻將宣紙平鋪豎起,清麗婉約四個飛白體行書,“國泰民安”。
“很好”,皇上今晚心情甚好,隔了幾步便衝皇后伸出手去,拽著她落座。
再傳時,花卻落在了滔滔手裡。諸人目光齊刷刷落在她身上。皇上饒有興趣盯著她,看她此番有些什麼新鮮。皇后和苗昭容微微一抿嘴,不約而同向身後取了茶來喝。
那連婕妤和朱美人、俞美人都好奇地上下打量,都想看看這小小郡主到底是有什麼本領,能讓皇上對她青眼有加。
滔滔瑩白小手捏著嫣紅絹花,微蹙娥眉想了想道,“我用短笛吹一套曲子吧。”因未帶自己的“沉魚”,她便湊活用掌樂帶的笛子,細細吹著一套《梅花落》。
她方才挨著炭盆,烤的通身暖洋洋,面頰染上幾絲緋紅,一對瞳仁烏黑髮亮,蒙著一層水汽,因解了大氅,只穿著夾襖,腰身一束,越顯得不盈一握,亭亭玉立,真如旁邊鵝卵石上的凌波仙子一般。
她檀口微張,芊芊玉指似水蔥一般,按住笛身孔洞,不時或翹起或落下,普通一管笛子在她唇下指尖彷彿活過來一般,發出空靈悠遠的聲音,婉轉動聽。時而清新如一泓清泉,時而縹緲似幾瓣落花。
一時笛音已住,皇上還只是不錯眼珠兒看著她。
苗昭容最是伶俐,見狀咳嗽兩聲,起身告罪,“官家,妾恐是過了炭氣,這會子倒有些喘嗽,恕妾不能陪著了。”
瑜柔將手爐一放,微微一笑,跟著立起來,躬身行過禮,道,“女兒扶姐姐回宮。”
皇上這才回過神來,擺擺手,道,“夜深了,咱們且都散了吧。”
滔滔抬眼見皇上唇角帶笑,眉目含情看著自己,早心跳得如擂鼓一般,也不等別人說話,胡亂披了大氅,告過罪,緊著隨苗昭容一起出了正殿。
她徑直回到偏殿,將大氅一扔,立時吩咐侍墨關門,將簾子紗帳統統放下來,心神不寧在貴妃榻上坐著。
院內一陣雜亂腳步聲,想來是各宮娘子都陸陸續續告退,滔滔心越發懸起來,擔憂地瞅著門口。
關上門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是天子,想去哪兒便去哪兒,若他有心來,這小小一道門又豈能擋住他。
她尚未想完,便聽見侍墨詫異的請安聲,“官家萬福”。
心一跳,她眼看著皇上的明黃大氅,墨色皂靴已是自顧進了側室,許久方強撐著起身行禮。
雖是夜深,但皇上精神極佳,回手將大氅解開遞到侍墨手中,撩起袍擺向貴妃榻上坐了,微笑著命滔滔平身。
侍墨將大氅接在手裡,萬分詫異看著皇上和滔滔。她本是通透人,如何能不明白?心下暗暗嘆息,怎得她家郡主便招上了皇上,這十三殿下可如何是好?一時也是心急如焚,礙於天家規矩,也只得躬身低頭退到外室候著。
皇上也不說話,白淨面容上一雙狹長雙目只管笑意吟吟看著滔滔,見她粉頸低垂,含羞帶怯,一句話也不說的樣子,比平日裡別有一番滋味,分外惹人憐愛。
窗外北風愈發呼嘯得緊,隱隱似乎夾著雪粒子打在碧瓦上,沙沙作響,像灑了鹽一般,倒襯得室內分外詭異安靜,獸爐中香霧噴薄而出,繚繞在四周,氤氳著淡淡甜香。
案上紅燭搖曳,將二人身影投在窗紙上,搖擺不定。忽然“啪”一聲,燈芯爆出朵燭花,劃破這令人窒息的沉悶,滿室裡一亮,須臾又暗下去。
滔滔早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聽到這一聲輕響才回過神,忙起身向旁邊案上找尋小銀剪子,意欲剪剪燈芯,不想左右找尋不到,方想起來早上用完隨手擱在梳妝檯上,便微一躬身進內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