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年前,使他走向監獄的幾張紙文,竟是二十幾年後黨的三中全會確定的路線,並以實踐驗證得到肯定的路線,此時,不能不使人們追憶起那速逝的往事。
一九六0年八月二十七日,新鄉師範學院的禮堂裡,雖有嘈雜的竊竊私語聲,但仍顯得十分嚴肅,舞臺上莊嚴國徽顯示出特有的生命力,人民警察的形象充分體現出無產階級專政的威嚴。大會一開始,會場一片肅靜,其氣氛之森冷,令人毛骨悚然,大會主持人,警察怒目而立,似國家政權失而復得,轉危為安後的一種欣慰和喜悅,溢於充滿階級仇恨的眼睛,真乃是一屋之內,襟袖之間而氣候不齊。
舞臺上,站著一個十*歲的青年,大學三年級數學系的學生,不足五尺的身材,顯得還有精神,衣著雖不時髦,倒也整齊,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出神色的緊張與不安,也看不出他因滿腹經倫而驕狂。看樣子,他還不清楚他站在舞臺上的意義。
“王文昌,簽字吧!”是大會主持人嚴厲的聲音。
“我不簽字,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麼罪,請把我寫給中央領導的信讀後,我才簽字”。
“不籤算了,也不能替你做反革命宣傳來蠱惑人心”。
“讀讀何妨,咋會蠱惑人心”。
回答他的是槍托子,隨後一個鋥明的東西,套在了他的雙手上,他鎯鐺入獄了。
看守所裡,他第一次感到失去自由的痛苦,一切追求真理的幻想破滅了。
“憑什麼捕我”?
“懲治現行反革命條例。”看守員回答他。
“我沒構成犯罪。”
“這,我說不清,我只管看守,道理找他們講。”
他沉默了。
年邁的母親幾百裡來看他,鐵柵內,兒子拳拳的心,鐵柵外,母親眷眷的心。僅有一牆之隔,卻沒有開口的權力。
淚,盡情地流吧,不會構成犯罪,流向人間,沖洗人間的罪惡,流向心田,激起憤怒的感情浪潮。讓翻滾的心潮平息吧!可一種杞人憂天的心不能使他冷靜的思考……
審判席上,審判員咄咄逼人的審訊,他置之冷冷一笑。
“交待你的反革命同夥。”
“我個人的看法,哪來的同夥?”
“交待你的反革命動機。”
“動機?想使祖國真正富強、人民得以溫飽。”
“住嘴!”
“是你們讓我講的。”
“你反黨反社會主義,想復辟你失去的天堂。”
“既然你們會分析,何以問我,判決吧,我不能坐著吃閒飯,是黨培育了我,我向黨說了真話,我現在具有大學三年級水平,我可以為黨工作。”
“真是反動之極,頑固堅持反革命立場。”
是的,一個還未失去良心的人,要他將假的說成真的,實是難也,可是,在那整個民族精神異常的歲月裡,要人不隨俗為變,恐怕於己有些危險了。然而事情正好發生在那樣一個年代裡。
時值人多,熱氣高,幹勁大的火紅年代,主宰民族沉浮的上神似喝醉了美酒飄飄然在空中蹣跚。民族的精神在歡騰的火焰中沸騰,彈指間就要實現的共產主義已不是遙遙無期,而是指日可待,這驚人的步履使地球的運轉速度猛烈的加快,致使人們在飛速的旋轉中頭暈目眩。
他,一個民族“自信心”的逆子從畝上千斤的產量中,看到了與客觀不協調的音符,“鶯歌燕舞、歌舞昇平”的宣傳,使他輾轉反側,感到不安,他又從一個個偉大的創舉中看到了飢餓人的憤怒。他想到了古人“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居江湖之遠則憂其君”的高尚情懷,他決定鋌而走險了。
在那一天等於二十年的歲月裡,他沒有遵奉“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