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這一說,沈紫言才發覺自己在沈青鈺院中站得久了,膝蓋隱隱生痛,只不過她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這點小傷也不大在意,“既然是姨媽身邊的媽媽,想來也是姨媽的一番心,母親這樣病著,我們府上若再不去個主子,只說是我們眼裡太沒有姨媽了。”
墨書想想也在理,不再多說,扶著她去了正房,只見宋媽媽一身藏藍色小襖,顯得十分精神,正坐在小杌子上與海棠說著話,一旁的茶几上放著幾包藥材,該是她從公主府上帶來的了。沈紫言心裡有了定數,扶著墨書的胳膊悠悠走了進去,宋媽媽忙站了起來,恭謹的行了福禮,“三小姐!”
沈紫言笑著與她寒暄,“姨媽近來可好?也不見走動的。”“二奶奶好著,就是忙著府上一些雜事,分不開身。”說著,笑了笑,“難為三小姐還惦記著。”沈紫言只覺得她的笑容有點勉強,想到可能是姨媽那裡出了什麼事,也不點破,笑著端了茶。
宋媽媽卻想到林二奶奶臨行前的吩咐:“你去探探口風,看我那妹妹是不是當真要將三小姐嫁給福王府的三公子了。我勸過多少次,只是不聽,以後有得後悔的時候!”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沈夫人歇著的內室,想到自自己來後,竟無人引著自己去拜見沈夫人,有些不悅。
沈紫言見得分明,就嘆道:“我母親身上若不是十分支援不住,再也不肯不掙扎著上來。”宋媽媽不由對這位三小姐刮目相看,果然是冰雪聰明,難怪能入了福王妃的眼,只怕是也有幾分本事。要知道福王妃久在宮闈浸染,見過的大家閨秀不知凡幾,眼界自然不低,她能瞧上心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想到自家奶奶的囑咐,也覺得十分可惜,若那三公子有個正形兒,這倒是一樁極好的親事。對沈紫言也就愈發的恭謹起來,“看小姐說的哪裡話,哪有主子掙扎著見我們奴才的理……”沈紫言笑著與她寒暄了幾句,恐在正房驚擾了沈夫人休息,正欲挪步,宋媽媽也是個機靈人,見了沈紫言的神色,哪裡猜不出個一二三來,忙起身告辭。
沈紫言也不多留,命海棠送著宋媽媽出了垂花門才回。
宋媽媽回了公主府,直奔正房,一五一十的將見聞講與林二奶奶聽,“……奴婢冷眼瞧著,二姑奶奶那光景只怕是十分的不妙。”林二奶奶心裡猛地一緊,雪白的面上滾下淚珠兒來,“我這妹妹痴就痴在心地太純良,沒個算計上了!”
宋媽媽忙勸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若有個什麼長短,也是沒有什麼辦法的事情。再者說,興許二姑奶奶遇見合緣的大夫,正對著她的症候,也說不準呢。”林二奶奶還是唏噓不已,“這點年紀,有個什麼好歹,人生在世還有甚麼趣兒?”
林二奶奶一面拭淚,一面嘆道:“她家的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年有沈老夫人看顧著,那些神神鬼鬼的事情也少些,好歹是平平安安生下了我這三個侄兒侄女,這才幾年的工夫,能成這樣!我好說歹說,不知費了多少口舌,她卻只是聽著,由著那幾個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的人反了天了!”
這話林二奶奶能說,宋媽媽卻是不能說的,只默默垂手,在一旁聽著,林二奶奶哭了一陣,慢慢止了淚,道:“你將上等養人的東西,稀奇些的果品,裝幾大捧盒,著人與二姑奶奶送去。”默默坐了一陣,又嘆道:“可憐我母親一輩子只生養了我們這兩個女兒……”說著,又掩面低低抽泣了起來,“可惜我這才有了訊息,又不能去看她的。”
宋媽媽見著心酸不已,好說歹說的勸了一陣,只是不聽,也唯有嘆息了。
沈紫言在那裡別開了臉,不去看自己膝蓋上的傷口,饒是如此,還是覺得生疼生疼,倒吸了口冷氣,墨書忙加快了換藥的動作,“小姐多擔待著,一會就好了。”
正文 第四十章 落紅(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