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覆考慮過了。為了揭露不法勢力,維護農民工的利益,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司站長閉著嘴巴微笑一下,還微微搖了搖頭,隨即以嚴肅的表情對周水明指出兩點,讓周水明記下來:“一、記者站沒有要求你去小煤窯臥底採訪,是你自己主動提出來的;二、你要堅持安全第一的原則,自己對自己的人身安全負責!”
周水明說記住了。
“你最好記在採訪本上。”
周水明拿出隨身帶著的小採訪本,把司站長指出的兩點記在了本子上。在聽到司站長指出的兩點時,他並沒有從腦子裡過,以為不過是領導對他的一般化例行交代。把司站長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往本子上記時,他才覺出這些話有些沉重了,悟出司站長話後面有話,是後話,有這些話記錄在案,他萬一出點什麼事,司站長就可以據此推卸責任。他心裡寒了一下,才稍稍冷靜些,意識到自己這次去臥底的確不是鬧著玩的。他對司站長也說了兩點:“等我把稿子寫出來,一定以咱們兩個的名義發表;我這次臥底計劃去七天,七天之後,如果我不能跟您取得聯絡,請您跟公安機關報一下案,讓他們幫助您查詢我的下落。”
“我希望你能按時回來。祝你一切順利恐怕不大現實,好,祝你取得成功!”
二
去臥底之前,周水明還要回一趟家,籌備一些外出打工的農民工必備的行頭,要把自己裝扮得確實像個農民工的樣子。比如他必須穿一身舊衣服。舊衣服不一定破,不一定打補丁,但一定要舊,舊得皺皺巴巴,髒髒乎乎,而且上上下下里裡外外的衣服都要舊。比如皮鞋是不能穿了,最好穿一雙少鼻子瞎眼的球鞋。再比如他還要帶一條早些年淘汰下來的粗布被子,把被子卷巴卷巴塞進塑膠編織袋子裡。另外,這次冒險行動他得跟妻子說一下,順便跟妻子親熱一番。他已經二十多天沒回家跟妻子親熱了。
他的家在一座國營大型煤礦,離記者站所在的省會一百多公里。從長途公共汽車上走下來,周水明儼然是一副記者的形象、派頭和風度。他西裝筆挺,穿著皮鞋,打著領帶,頭髮抿得一絲不亂,手裡提著精緻的真皮小皮包。他拉開小皮包,拿出一副眼鏡帶上了。他的眼睛不近視,也不散光,他戴眼鏡是為了保護自己的視力,也有那麼一點嚮明星看齊的意思。他的眼鏡是水晶平光鏡,在陽光的照射下稍微有一點變色,變的色是藍灰色。這樣,他能看清別人的面目,別人看他的眼睛就看不大清楚。這副眼鏡,是他參加一個水晶產品的推介會時主辦方送給他的,據說值六百多塊錢哪。他現在戴的紅色領帶也是廠家送給他的,領帶上繡著金色小花兒,是世界名牌。周水明還沒當上正式的記者,就得了這些實惠,等他真正當了記者,實惠不知道有多少呢。從國道邊到礦裡還有五六里路,一些開三輪蹦蹦車的司機衝他迎上來,叫他老闆,請他坐車。他擺擺手,表示不坐。以他現在的身份,要麼坐小轎車,要麼步行,坐這等開起來扭來扭去的蹦蹦車算什麼!
走到半路,周水明碰見了他當年在掘進隊時一塊兒搞掘進的一個工友,他先跟工友打了招呼。工友說:“嗬,周大記者!”工友向他身後看了看,問:“你怎麼一個人回來了?”
“你還要什麼人?”
“這麼大的記者,不帶保鏢怎麼行!”
大記者的稱謂讓周水明很受用,他說:“哪有記者帶保鏢的!你小子,說話還是這麼幽默。”
周水明和工友的話還沒說完,一輛黑色紅旗牌小轎車從他身邊開過去,他認出這是該礦礦長的車子。他正想不知礦長在車裡坐著沒有,車子在前面停了下來。他以為是礦長看見了他,從車窗裡探出頭的卻是井慶平,井慶平讓他上車。
他不想沾井慶平的光,往前挑了兩下手梢兒說:“你先走吧,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