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耷拉下腦袋,嘴角不由得向上拉了拉。心裡想師父還挺會用詞。
“那時候你背得滾瓜爛熟卻仍似霧裡看花的卦名,解到深夜兩眼昏花依舊一團亂麻的爻意,像酸澀的果子,梗在喉間。”你難道忘了?為這事罰站多少次。
“可人生啊,像場充滿反轉特效的戲。”師父突然提高調門,眼神綻出光,“你12歲那年,還是六月初六那天的午後,太陽照舊曬著,蟬照舊聒噪。你盯著‘乾卦’,魂兒像被黑洞吸了進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像是被點了穴,眼前混沌炸開!你嘴裡開始念念叨叨:‘乾卦不再是死物,初九潛龍在淵,恰似蟄伏在暗巷、磨礪爪子的孤勇者;九二見龍在田,又如超級英雄初亮鋒芒,從模糊符號成了鮮活戰場。’打那起,你像被‘金手指’點了,一路開掛,卦象解讀順風順水,這天賦,才算是破土冒尖嘍!”
我胸膛裡像燃起把火,那些苦熬日子、迷茫時刻,原是為這場驚豔蛻變攢的勁兒,此後,《易經》不再高冷難攀,化入我的骨髓,陪我闖蕩這玄幻莫測的人生江湖。
我聞言,低頭沉思,心似被細針輕刺,過往回憶如潮水湧上。
恰在此時,遠處傳來急促腳步聲,踏碎山間靜謐。
“洛書!”黃君澤呼聲裹挾著風雪,劃破寂靜。
我轉頭,見他身披一身雪花,恰似雪中歸人,髮絲掛著霜花,臉頰凍得通紅,眼眸滿是焦急與疲憊,腳步踉蹌,幾近跌倒。
“君澤,你怎麼來了?”我起身,語氣複雜,藏著驚訝、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
“我來找你。”他幾步上前,雙手緊緊握住我的手,力道大得似要將我嵌入他掌心,掌心溫熱驅散我指尖寒意,眼中滿是堅定,“你一個人跑到這兒,為什麼不給我說一聲,出了事怎麼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別過頭,避開他熾熱目光,盯著地面積雪,低聲道:“我沒事,我只是需要冷靜一下……”
他搖頭,髮絲上雪花簌簌落下,聲音低啞卻不容置疑:“洛書,無論發生什麼,都別再一個人扛了。我說過,我會陪著你,以後什麼事都不許避著我。”
說完他敬重的雙手抱拳和師父打招呼:“平先生好,我來晚了。”
“你來了就好,”我師父微微頷首,目光透著幾分和藹。
我看著他著急的神色似戰鼓催徵,片刻,輕嘆了口氣:“君澤,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有些東西是我必須獨自面對的。你知道蘇婧顏死了嗎?”
黃君澤身形一滯,眉頭緊鎖,眼中閃過複雜情緒:“她死了?你怎麼知道……”
“那天離開病房時,我已經看過了,她今天應該已經離開了,我能感應得到。”我抬頭看他,目光平靜。
我望向遠處連綿山脈,似在那山巔尋到一絲未來曙光,“她用的本來就屬於我的命格,我當然知道,她用我的命格換來了自己的命,卻最終逃不過天數。如果她沒有作惡多端,或許還能有一個好的輪迴,但她咎由自取,註定是這樣的結局。”
黃君澤聽完這個訊息沒有半點波瀾,眼裡心裡早已經沒了對蘇婧顏的愛和惋惜。
他伸手將我攬入懷中,懷抱溫暖堅實,似避風港灣:“你這幾天怎麼樣?心裡還難受嗎?”
我倚在他懷中,望著遠處,眼神漸堅:“好多了,我自己會慢慢走出來的。你不用擔心。”
夜晚,木屋外風雪漸息,星辰灑滿山谷,似細碎寶石。
我站在窗邊,玻璃映出模糊身影,心中卻無端湧起不安,似有暗流在腳底湧動。
師父在燈下,面前攤著古書,手中筆不停書寫,眉頭緊鎖,目光凝重,似在鐫刻命運密語。
“師父,出什麼事了嗎?”我輕步走近,聲音如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