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飯不思,便來替哥哥說媒。”慕砂情深意切娓娓道來,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喝茶的俞懷風。
他喝完一杯茶,才不緊不慢道:“公主來晚了。”
“來晚?”
“劣徒已許給了大宸太子,不久便要舉行大禮。”
“咣噹”一聲,大廳門外似乎有人被花盆絆倒。
俞懷風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廳外,繼續道:“她是聖上欽點的太子妃。”
慕砂帶著無盡遺憾離去。
俞懷風送走回鶻公主,回到裡院。
上官那顏“撲通”跪倒,抱著他的腿,哭道:“師父,怎麼會這樣?我怎麼會是太子妃,你是騙慕砂的吧?”
“還記得師父曾經跟你說過,要你如紅蓮一樣盛放在大明宮最高處麼?”他俯身牽她起來,眼眸深潭動澹。
上官那顏如何也拉不起來,伏在他腿邊,哭得絕望,“我不要在最高處!不要!我不要做太子妃!不要!我不要嫁人!不要!”
淚水染溼了她面頰,染溼了他衣襬。她跪在他腳邊,頓覺整個世界都將她拋棄,連他也要拋棄她。
他不再拉她,走不動,他便立在原地,等她哭夠。
他不勸她,亦不安慰她。
上官那顏抬起紅腫的淚眼向上看去,他面容冷峻,根本就沒有打算對她施捨一絲憐憫,甚至看都不看她!
“我不明白,師父,這是為什麼?”她嘶啞著嗓音質問。
“是聖上與皇后的意思,你父親也同意。”他語聲冷漠,猶如從天邊飄來。
“那師父呢?”她仰頭看他,淚水都灌進脖子裡去了。如果他不願意,她不管這是誰的決定,她定要回絕,不惜一切代價!她豎起耳朵,聽他的答覆。
俞懷風凝望蕭蕭竹梢,嗓音沉定,無比的動聽,卻也無比的寒冷,“我為何不同意?你成為太子妃,本就是我一直以來的打算。”
抓著他衣襬的手漸漸鬆開,那唯一的一絲溫暖就此離他遠去。
上官那顏踉蹌爬起,不再看他一眼。這咫尺的陌生,涼到骨子裡去。她邊哭邊笑,看著他哭,看著他笑。她一生的悲喜,都已耗在他身邊。但是,無人垂憐。
他龍章鳳姿,玉山般靜立在她面前,眸光不為她照,情意不為她留。為何一早不警惕呢?這樣一個在紫陌紅塵中漠然行走的人,怎會因她的情意而牽動一分?芙蓉園初見時,她將靈魂無意間遺落,愈行愈尋不見。為何不早些警醒呢?
她不懂何為情,何為愛。是點點滴滴的相伴,是日日夜夜的教導,使愛慕如春草般瘋長。她看他的眼神早已悄然暗換。這是她的劫,她的難!
眼淚流到嘴裡,混進咽喉裡。這無盡的酸楚心意,只有她品嚐滋味。原來,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獨角戲……
深秋的風吹過,牽起他如雪的衣袂,眉如墨裁,鬢似點漆,玉質天姿,仙風道骨。他生性冷漠,淡眼看世態。溫柔只是一時,骨子裡的淡漠,任何人也無法改變。她是他弟子又如何?
她在風裡哭,在風裡笑,淚水決堤瀰漫,再看不清他的身影。
為什麼要看清?為什麼要留在這裡?
她轉身跑去,腳下絆了一下混不在意,片刻不停地跑出紫竹居,跑出仙韶院,跑出大明宮……
他始終不看她一眼,任她帶著溫暖一步步離開,一段段走遠。他聽力過人,能聽見風過竹梢的輕微聲響,能聽見她跑出紫竹居後跌了兩跤,跑出仙韶院後絆了三下。
只是,他不能看,無法看!
早晚會走到這一步,一切都料到,唯獨沒有料到自己心中會有厲刺貫穿。
上官那顏失蹤了,整個皇宮都找不到人影。他才知道,這一步,走得是多麼的凌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