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而不能愛的生涯,怎麼不是漫長。
“先生飲下忘川,我送你去一個好去處。”
雲顛朝霞之下,子夜回頭,殿前高臺上,有人飲盡忘川,瓷碗應聲墜地碎裂。
三載後,相逢陌路卻不見。
第70章 無思無憂
東宮易主,帝位虛懸,望陌以太子身份主國事,布昭為先帝守孝三年再登帝位,萬民稱讚,史官更是濃墨褒書,稱亙古未有之舉。雖說國不可一日無君,但望陌身份實際已是一國之主,在離權力的巔峰只有一步之遙時,他忽然止步。許多人不解,許多大臣進諫,也都無濟於事,人們不知他在等什麼。
他在等,不僅是等一個賭約。是想給自己一個夠不著的距離,時刻提醒,還未到最後的一刻,不可鬆懈。
如今的東宮,從宮殿佈置到侍從宮婢,都已做了徹底的調整,再也尋不到一絲前廢太子的痕跡,不過,除了一件——
前太子妃。
東宮主殿旁,新闢有一殿,粉飾一新,極盡奢華,望陌賜名流華殿,供上官那顏入住,並撥三千宮女環侍,命宮人依舊稱她太子妃。此事雖然於情於理皆不合,宮裡之人卻沒有敢多置一詞。宮內噤若寒蟬,宮外卻不然。這皇族的叔嫂名義之下,究竟是怎樣的關係,足以成為長安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此際,距興慶宮冬日那場奪宮之變已過去半載,冬去春來,夏又至。
流華殿廊柱旁,有人信步而來,華衣緩緩,搖曳間拂過光潔無塵的地面。
“大司樂!”一眾宮女謙身而退,口中稱禮。
華袍男子清淺一笑,在宮女們的驚慕中已走遠。
流華殿內,一簾之隔,他閒閒奏曲,琴絃悠悠顫動。夏日浮光跳躍在簾子上,側映著風華男子的身影,長髮低束,寬袍微敞。
她剛午睡起來,披了錦衣,隨意綰了頭髮,一根髮簪別入。步步上前,站在隔簾的一側,端詳了上面的身影,忽然伸出手腕,握住了粉簾邊緣。
“太子妃!”殿內宮女驚慌不已。
這一簾之隔,是望陌設下,不得取開。
“譁”的一聲,她將簾子掀到了一邊,一雙眼睛灼灼看了過去。
琴師側抬眼眸,隔著被香風吹亂的一縷髮絲,望了一眼,眼底緩緩釋放了笑意,那眼波在夏日浮光的躍影下,呈現一股琉璃色。
“你是誰?”她手裡還握著簾子一角,疑惑而費解地問。
琴師半垂下含笑的眼眸,這個問句,似乎是第三次了。
最親近的侍女欣兒跑上前,替她將外衣穿好,“太子妃,這是宮裡的大司樂,近日一直來這裡為太子妃彈琴,怎麼倒忘了?”
“我知道是大司樂。”她又將眼睛看向他,“我問的是,你叫什麼?彈的曲子真動聽。”
琴師再抬眸,笑看她,“子夜。”
“子夜。”她隨著唸了一遍,“我記下了。”
“真的記下了麼。”琴師眼裡的笑容薄薄的,彷彿一轉眼就會不見。
“嗯?”她沒有聽清,“大司樂說什麼?”
“女子最是無情。”琴師低聲一笑,撥絃,將話語掩在琴聲中。
她又沒有聽清,不由湊近了些。
“太子殿下!”殿內外,宮女紛紛跪下,如一片的雲海。
望陌負手踱步而來,目光凝在了掀開的簾子上。
“殿下!”少女鬆開了手心,腳步歡快地奔來,在他身前停住,拉起他的手,歡愉地瞧著他,“殿下得空了?”
“阿顏今日可曾午睡?”望陌一手牽著她,走進了內殿。
“嗯,方起床呢。殿下一起來聽聽子夜彈琴吧,很好聽。”她說著,還回頭看了看簾子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