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陌盯著玄狐子的眼睛,不悅道:“我請神醫在宮,難道是讓你袖手說風涼話的?”
玄狐子瞥他一眼,閒道:“我答應留在宮裡,可不是因為你。上官那顏是我認定的徒兒,我不過是在等她結束這一切。其他人的事情,與我無關。”
“好個與你無關!”望陌冷語道,“忘川難道不是出自你手?”
玄狐子風輕雲淡的笑,邁步下了臺階,衣袂隨步伐而動,素袍不染塵埃。
“忘川算什麼?人心才是比忘川更加可怕的東西。”
含涼殿的琴聲,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
子夜率一千宮廷樂師向太子妃討教琴曲,竟無一人是她敵手。殿廊下,上官那顏與一千宮廷樂師論曲,旁徵博引,侃侃而談,一一解答眾樂師的疑惑。
這是每半年一次的宮廷辯樂,以切磋為主,辯論為輔。曲藝上,太子妃技法日臻成熟,除卻子夜大司樂,無人可與之匹敵。樂論上,太子妃可博引古今千載,見解獨到,縱是子夜大司樂,也難以將其駁倒。
上官那顏,名義上的太子妃,卻成為宮廷樂律界的奇葩。雙十年華的清媚女子,竟得千名樂師折服,無人不仰慕其才學。
“太子妃學識過人,子夜甘拜下風!”大司樂越眾上前,向上官那顏長揖一禮,抬頭時,明亮狡黠的目光燦若星辰。
“本宮只是援引前人之說而已,子夜大司樂不必過謙。”上官那顏笑道,“宮裡宮外的樂師如今無人不讀《古今樂律通鑑》,本宮也不過是沿用此書觀點。”
“所研習的書卷是一樣的,所領悟的心得卻未必一樣。”子夜雙眸湛湛,望著上官那顏,神色欣悅中帶著感懷。
兩年來,她坐臥不離大聖遺音,琴法日漸精進,手不釋卷研讀《古今樂律通鑑》,樂理上心得頗多。這一琴一書,引領她在樂律之途上漸漸走遠,時常冥冥中感覺前方有一人在點起琉璃火,停步等她。她只想離得近些,再近些。愈到難以逾越的時候愈是刻苦。
望陌見她如此痴迷,為不使她傷神,常帶她出宮狩獵。每狩獵一回,她便即興作一曲。望陌盤算著時日,更是與她形影不離,二人感情如膠似漆。
這日,太子狩獵後回城,在興慶宮歇息時,突然傳來清越的曲聲。旁人尚不覺,上官那顏卻是神思一震,抱著琴便鬆開瞭望陌的手,循音而去。
沉香亭畔,一個八九歲的女童端坐在石椅上,一下下撥絃,曲聲雖不連貫,琴音卻悅耳之極。
上官那顏剛靠近,亭外的侍女便跪了下來,“太子妃!”
彈琴的女童停下雙手,回頭一看,呆了片刻後從石椅上跳了下來,一路飛奔,撲到上官那顏身上,歡喜不已,“太子妃嫂嫂!太子妃嫂嫂!”
上官那顏躲避不開,瞧這女童似曾相識,“你是?”
“我是硯兒呀!嫂嫂不記得了麼?”女童胖嘟嘟的臉抬了起來,仰起頭,明眸盛著光芒。
“硯兒?”上官那顏將目光投向了沉香亭內,石桌上的七絃琴引得她轉不開眼睛。
硯兒牽著她的手,跳到亭內,雀躍道:“聽說嫂嫂琴法了得,聽硯兒彈彈琴可好?”
她一雙肉呼呼的小手撫上九霄環佩,刻工精美的琴身上弦絲顫動,琴音泠泠。上官那顏心跳加速,這琴……這琴好親切。她將懷裡的大聖遺音放到石桌上,揭去包裹的錦緞,兩張琴並列眼前,一古雅一幽華,如同遙夜裡最璀璨的兩枚珠玉,相隔河漢,終於相逢一處。
琴音停滯,硯兒眼前一亮,幾乎跳起來,指著大聖遺音道:“師父的琴!”
某個字眼重重撞擊到上官那顏心口,“什、什麼?”
硯兒雙手摩挲著大聖遺音,剛興奮不已,又似乎要哭泣,“是師父的琴呢!師父、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