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墨的心裡並非不明白他的意思。
出崖之後,若無意外的話,他會繼續護送她前往北漠,直到完成自己的使命為止。
她曉得的,這個男人,從來都是這般恪盡職守,未曾有過一回例外。
“公主,可是累了?”
走在前方的單逸塵見她久久不跟上,頓下腳步,回身詢問道。
她依舊怔愣,他便只當她是預設,並未多言,只邁步回到了她的附近,尋了樹蔭下的一塊岩石,以手拍了拍上頭的灰土,朝她道:“公主先坐下歇息,臣去取水來。”
“單……”阮墨欲叫住他時,視線之中卻僅剩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望著他漸漸遠去,只得將餘下的二字默默咽回肚子裡。
他們已走了將近半日,估摸著很快便能走出崖底……或者說,若非她有意拖慢腳步的話,可能現在他們已經走在入北漠城的官道上了。
可她不想走出去,她更不想去北漠。
她捨不得……單逸塵。
總覺得,只要還未走出這個地方,事情便仍然有迴轉的餘地。
然而,這個餘地……到底指的是什麼?是讓他以受傷為由,將她送回皇宮裡休養,亦或是讓他放棄身上的一切,帶著她遠走高飛?
她不敢去想,也無法對他開口。
無論是走哪一條路,他都不會有好下場的,此等會連累他因她而受罪的話,她又豈能說得出口?
是以,她只能靜靜地跟在他身後,什麼也不說,一步又一步地將自己推上了絕路。
樹叢裡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阮墨回過神來,便見面前遞過來一個用長葉折成的杯,水面輕輕晃盪,倒映出她眼底淡淡的苦澀。
曾以為讓他喜歡自己是難於登天之事,可如今到自己對他動了心,才發現,最難的……是兩情相悅卻無法相守。
“謝謝。”阮墨輕輕接過水杯,一口一口將杯中的水慢慢飲盡,忽而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一個淺笑,“我不累了,繼續趕路吧。”
單逸塵看得清楚,眸光一暗,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去,只覺心口狠狠發著堵。
“……好。”
他何嘗不明白她那些隱藏起來的心思。
可即便明白了,又能如何?她肩負著兩國交好聯姻的重任,他則肩負著保護她安全抵達北漠的重責……他們都無法,自私地拋下肩上的重擔,來成全自己的兒女情長。
終歸是天意弄人,有情人終成眷屬,不過是一句美好的傳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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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官道後,兩人沿著官道走至日落時分,天色將暗,且隱隱有雷雨將來之兆,不宜再前行,單逸塵便把她帶至最近處的一座小城鎮上,打算在此地尋間客棧落腳,歇一晚再走。
身上的衣裳早已不復原樣,走在街巷上難免引人注目,他先帶她到鎮上的成衣鋪購置幾件衣物,自己也換了一身乾淨的。落崖後他已身無分文,所幸身上唯一的匕首刀鞘上鑲著數顆寶石,典當得來的銀兩尚算足夠。
兩人皆是心情複雜,一路沉默來到了客棧門前,先後入內。
客棧的掌櫃見他們一男一女,只當是一對年輕夫妻出來遊山玩水,眼皮子不抬一下便給了他們一間房。阮墨一語不發地垂首站著,擋在她身前的單逸塵沒有回頭看她,向掌櫃的沉聲解釋了一遍後,掏出銀子付了兩間房的錢。
客棧的房間並不算大,擱下了床便放不下桌椅了,晚膳只能在一樓的地方用。
阮墨獨自坐在房裡,方才在成衣鋪裡已經將自己打理妥當了,也沒什麼好收拾的,便望著窗外發呆,待單逸塵過來敲門了,才出去與他一同下樓。
小二動作利落得很,菜已然上好了,四菜一湯,蒸騰著朦朧的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