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徐生洲請陳康彥在同春園吃了頓便飯,早早來到數學樓下,恭候張安平的大駕。
張安平沒有讓徐生洲久等,只是他並非孤身一人前來,甚至他都不是主角,因為徐生洲看到了副校長樂天宜,還有其他兩三個不認識的人。
徐生洲客氣地打了招呼:“樂校長、張院長。”
樂天宜很和藹:“小徐,祝賀你做出如此重量級的突破性成果,為學校增了光,也為國家添了彩。我們也是沾你的光,才能有幸一見菲爾茲獎得主的風采。”
張安平沒有說什麼,而是介紹起身邊的那幾位:“徐老師,這位是我們學校外事辦公室的劉暉主任,這位是翻譯小賀……”
等寒暄完,徐生洲和張安平低聲說道:“要搞這麼大陣仗嗎?”
沒想到劉暉耳朵極尖,矜持地對徐生洲說道:“外事無小事。”
徐生洲看著他西裝革履,好像出席外交官新聞招待會一樣,忍不住學著雨庵兄的語氣吐槽道:“fantasticalities(謬論,胡說八道)!”
劉暉問道:“徐老師,你說什麼?”
徐生洲面不改色:“我說,劉主任高見。”
劉暉帶著矜持的笑容:“忘了告訴徐老師,我在英、德留學七年,而且我也看過電影《大決戰》。”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徐生洲暗自慶幸以後跟外事部門打交道的機會不多,就算出國,也可以在神州科技職業學院那邊辦理,不至於被穿36碼小鞋。於是帶著整頓職場的倔強,輕笑著回應道:“沒想到劉主任不僅興趣廣泛、多才多藝,而且遊學多國、履歷豐富。只是為什麼沒有再繼續搞學術?”
劉暉頓時神情一黯。
高校裡有個很弔詭的現象。一方面,搞學術的看不起搞行政的,覺得他們不學無術、不務正業。另一方面,“學而優則仕”的傳統觀念又在很多科研工作者腦海裡根深蒂固,拿到帽子就必須給足位子。
在京城師範大學這種中流985,一般規矩是傑青、長江特聘要給學院院長的職位,如果院長的職位不夠,搞個校辦主任、人事處處長、研究生院長之類的也行。
不給?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願意給校長、副校長的211大學在身後排著隊呢!
也有些安貧樂道的學者上了傑青、長江特聘,怕被行政事務牽扯浪費精力,不願意要行政職務。不熟悉情況的外人就會認為他是被排擠了,所在學院的院長也會不安於位,生出無數波瀾。
接下來更常見的事實是,很多傑青、長江特聘一旦走上行政領導崗位,也就脫離了科研一線,從科研工作者變成科研領導者和科研策劃者,甚至搖身一變,成為劉暉這種純粹的行政官員,蛻變為以前自己最討厭的那種人。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樂天宜自然不知道劉暉的黯然神傷,反而對他所說的極為贊同:“劉主任說的對,外事無小事。在接待外賓的時候,不僅在言行上要謹小慎微,落落大方,在服裝上也要整潔得體,不能有損國格、人格。”
說我嗎?
徐生洲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挺整潔得體的呀!
為了見奧昆科夫,不僅換上了皮鞋,還從箱子裡翻出吃灰已久的西裝。雖然是休閒款,那也算正裝不是?只是被壓在行李箱裡太久,難免有些摺痕,急切間又找不到地方熨燙,看上去皺巴巴的。
這又有什麼大不了的?
徐生洲見過奧昆科夫本尊,這位老哥根本不在乎這些,他本人就經常是夾克衫配牛仔褲、運動鞋,稍微正式點的也就套個休閒西裝,從來沒見他帶過領帶。自己今天還繫了領帶,算是很有排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