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頰上便留下泛黃的痕道。這一次他要偷捅的是一匹最壯的駱駝,他並不敢讓它死去,只是要借它的一些血解渴,駱駝就拿眼睛一直盯視他,他向左,駱駝也向左,他向右,駱駝也向右,他才說了一句“ 我渴……”駱駝哇地一聲,脖子上湧起一個包來,咕咕嗵嗵上下滾動,噗地一下,足有一小盆容量的痰液噴出來,澆了他一頭一臉。駱駝的痰是非常非常的腥臭,他當時就昏倒了。老者的話使我在西行路上從此再也不敢遺忘了水壺,但也反感起了駱駝。雖然駱駝的時代已經過去,漫長的河西走廊裡,只在敦煌鳴沙山下見過一隊駱駝,有武威轉場的牧人,趕著羊群,把他和他的女人、毛氈、鍋盆和裝著炒麵的口袋坐在一匹駱駝上,駱駝便只好在一些旅遊點上做了供拍攝的道具,寂寞地立在那裡一動不動,駝峰歪著,稀稀的毛在風裡飄。距中瑞考察團又過了十多年吧,真正地只為著絲綢之路的,是斯文赫定。這位曲捲了黃毛的洋人,口裡叼著一隻菸斗,帶著了四輛福特卡車和一輛小轎車,從北京的西直門出發到烏魯木齊,再逆著絲路到了西安。洋人就是洋人,自古的洋人都是從西往東來的。而我們卻從東往西,一輛三菱越野車就呼嘯著去了。
我一直認為,汽車裡有靈魂的,當世上的狼蟲虎豹日漸稀少的時候,它們以汽車的形狀出世。這輛三菱越野車是白色的,高大而結實。當選擇這輛車時,老鄭(他是負責吃住行的,我們叫他團長)有過猶豫,因為這輛車曾經吃過一個人的,我卻堅持不換,古時出征要喝血酒,收藏名刀要收藏殺過人的刀才能避邪。何況唐玄奘取經時的那匹馬,也是有過犯罪史的小白龍變化的。我趴在車頭,嘰嘰咕咕給車說話,叮囑它既要勇敢又得溫順———我尊重著它,因為它已經是我們的成員之一了。
也正是這輛車,經過了許多關卡,未經檢查和收費就順利放行,我們總結這或許得益於車的豪華,或許因了老鄭———他坐在前排,方臉大耳———像個領導。但車卻在一大片蒼榆和板築土屋混雜的一處村落前被擋住了。擋車的是一群農民,立即有三個老頭睡倒在車軲轆前,喊是喊不起來的,去拉,他們抱住你的腿不放,呼叫:大領導,你不做主,你從我們身上碾過去,大領導!問清原委,原是村幹部吃了回扣便宜出賣了百十畝地讓外人蓋娛樂場所,他們不願意少了土地,更不願意蓋娛樂場所。這裡到處都是妓女,反映到鄉政府,鄉政府解決不了,正群情激憤著,見小車過來就攔住了。我們解釋這事應該去上告,我們同情你們,也支援你們,但我們並不是大領導,瞧瞧,大領導能是我們這麼癟的肚子嗎?他們說:得了吧,坐這麼白胖的小車還不是大領導?!我哭笑不得,而且心情極糟,同行的老鄭、宗林、慶仁和小路開始反覆解說,趁機讓我逃脫包圍,去了路邊的一間廁所。在廁所裡,我的手機響了。
誰?我。哎呀,你在哪裡?我在路上。路上?什麼路上?!佛往東來,我向西去。
突如其來的電話使我又驚又喜,但話未說清電話卻斷了,我喂喂地叫著,又撥了她的手機號,傳來的竟是“ 對不起,你所呼叫的使用者已關機”。我站在廁所裡發呆:她怎麼也說了“ 佛往東來,我向西去”,莫非她也在西路上,並且提前了我嗎?哎呀呀,若真的她也來了西部,那這也太有浪漫和刺激了!我迅速地掐指頭———我會諸葛馬前課,從大安、留連、速喜、赤口、小吉、空亡推算———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