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窗的那個年輕男人。
看得出來,這個安靜的年輕男人並不算富裕,甚至身邊放的那個小布包顯得有些土氣和滑稽,但他卻是車廂內除去韓書畫之外最受人矚目的人,因為他的手上捧著一本在現下普通場合中絕對不會出現的古書。
藍色封面,白色書名,標準的正楷,這是一本線裝古書。
韓書畫瞧得見那本書的書名《爾雅註疏》。
現在的年輕人,能堅持看這種國學精粹的已經鳳毛麟角,而韓書畫認識的幾位在這方面頗有些功底的同齡人大多也是因為家庭背景的緣故,到時眼前這個年輕的男人,手指修長好看,格外安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一本尋常人看不懂的文言古書,韓書畫想要不注意他都不行。
這人自然是南下去明珠的趙虎臣。
任由旁人的目光怎麼個驚訝法,趙虎臣捧著自己還沒看完的《爾雅註疏》看得入神頗有些傳說中八風不動的意境,只是渾身上下的穿著加起來都絕對超不過五十塊錢的趙虎臣捧著這麼一本通常老頭子才會看的古書實在有些讓人承受不了。
當然,旁若無人的境界也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比如此時,在趙虎臣的身邊一個正偷偷摸摸地掏出小刀然後熟練地割開趙虎臣隨身攜帶小布包的猥瑣青年。
車廂裡,不是沒人看到,只是大多數人都選擇了沉默,這年頭,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偷的又不是自己誰願意多管那份閒事?更何況這種作案通常都有同夥,萬一哪個多管閒事的惹惱了對方几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拿著武器衝上來那可就叫天天不應了,所以,這世道沒有雷鋒。
一些上了寫年紀的人望向趙虎臣的眼神都有些同情。
韓書畫也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她不是沒想過告訴那個男人有人要偷他的東西,但一見到那流裡流氣的扒手,還有車廂內另幾個似乎也不怎麼正常的男人,她僅有的那麼一點見義勇為的勇氣就消散了,畢竟這世道都是現實的,人心不古,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橋段註定只能出現在小說和電視中。
那猥瑣青年毫不費力地給小布包拉開一個口子,把手伸進去卻只摸到幾本書,賊眉鼠眼地用眼角瞄著趙虎臣手上的那本線裝古書,那小布包裡是什麼貨色也可想而知了,猥瑣青年的臉色有些難看,難道這廝出門就不帶一毛錢?就是再不濟也該有個飯錢吧?
最後,猥瑣青年捏到了一個更小的布袋,手法熟練的青年從手感立刻就知道了那布袋裡裝的是百元大鈔,臉色一喜,便抽出了手來,兩根手指上正夾著那個布袋。
千想萬想,這青年沒想到趙虎臣會無恥到用一根繩子將放在小布包內的布袋掛在身上。
布袋拉不動了,青年臉色一變,心知露陷,轉頭果然見到趙虎臣那陰冷的臉色。
按說,在火車上吃這一口飯的扒子也見過不少的陣仗,幹了這麼多年也沒有見過和小說中寫的那樣能飛簷走壁的大俠給他們摸上,尋常人就算是被發現了大多也就是收好自己的錢不做計較,畢竟出門在外,他們這群光腳的扒子是真敢豁出命來拼的。
但青年見到趙虎臣陰冷的眼神時,心裡頭卻一沉,背脊上一股子涼意竄了上來。
“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青年夾雜著陝北口音的普通話讓人聽得費神,面目兇狠,這種恐嚇屢試不爽。
趙虎臣小心地將手上的書合上,放進已經被割開的小布包裡,見到趙虎臣的動作,還以為他怕了,青年得意洋洋地起身大搖大擺離開。
把書放好之後,趙虎臣伸出手抓住了青年的後衣領,一聲驚呼還沒有喊出聲來,一股能將蠻牛給拉回來的勁道從趙虎臣瘦弱的手臂上爆發出來,拽著青年狠狠將青年的腦袋撞在火車玻璃窗上,“砰”的一聲悶響在整節車廂內迴盪。
身邊帶著小孩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