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前的男人一動不動,暗淡的燈光裡,只有他那雙黑眸,明亮卻又深邃。
映著紗簾翻動波影的被單彷佛一條小河,隔住了彼此。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他和她一直在對岸彼此相望,究竟該是誰涉水而去,奔赴嚮往?
她嚇壞他了。
推開門的一剎那,看見她身下的血色,他幾近窒息,彷佛血液被抽離shen體的,是他。
他抱著她瘋了一樣地往車裡奔,幾乎以不要命的速度趕到醫院,聽到她痛楚的呻吟,他握著方向盤的手是抖的。
不要怕,天真。
他安慰她。
而其實,更怕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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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沉夜,有人清醒有人沉睡。而痛苦的,往往是最清醒的人。
那些聲嘶力竭的,不見得比別人痛一些,只不過他們表達得比較精彩。
當你看著我,發現我總是面無表情的時候,你要知道,我不見得比別人堅強。只不過是我更習慣沉默。
只有你看透我的沉默,所以我惶恐,我逃避。
再回頭時,你已經不在那裡。
怎樣形容錯失的遺憾,彷佛人潮擁擠中,一不小心,原本牽著的手空空如也。
“天真?”他注意到不安轉首的人兒,放下手中的雜誌。
“你……”她聲音微哽,望著他的水眸裡,迅速瀰漫起一層淚霧。
“沒事,天真,你和孩子都沒事,只是出了一點血,要好好休息,你是太激動,被自己嚇暈過去了。”他柔聲道,因為熬夜,聲音有些沙啞。
她盯著他半響,情緒從緊繃到驟然放鬆,一下子崩潰,眼淚不停地掉下來。
“天真?”他被嚇到,連忙上前探詢,“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叫大夫來看。”
她搖頭,仍是低頭飲泣。
她差點就失去孩子,她和他的孩子。
如果真的有什麼意外,她簡直不敢想象……沒有人知道,走到今天這一步,她付出了多少,有多麼辛苦。
“天真,我其實很不喜歡醫院,”秦淺低沉出聲,凝視她微紅的雙眼,“告訴我是否你手機裡存著的急救號碼是我的電話?”
她明明一再表示,她不想和他再有牽扯的。
“他沒接到我電話。”怔了半響,她回答。
異常的沉默瀰漫在他們四周。
“哦,是麼,”他緩緩出聲,“原來我是第二選擇。”
他臉上那抹淺笑,略帶苦澀,風輕雲淡,卻擰痛了她的心。
她咬唇,不說話。
“剛才我看雜誌,看到一句話,你猜是什麼?”他問。
“什麼?”她抬眼,看著他。
“米蘭昆德拉說,一個女人一生中至少會有一次愛上一個混蛋,”他輕聲開口,“我是否是你愛上的那個混蛋?”
她點頭,愣了一下,又搖頭。
他望著她,笑了。
笑容溫柔寵溺,叫她頓時怔忡。
“點頭,代表你愛上了我,但我是混蛋,搖頭,代表你愛上了我,但我不是混蛋,是麼?”
她瞪著他,試圖辯解:“我沒有愛……”
他的長指點在她唇上,摩挲留戀那裡溫熱綿軟的觸感,制止了她的聲音。
“男人也喜歡做夢,天真。”他收回手,目光專注,“以後有什麼事,先打急救或者警察,再找我們。”
她不知說些什麼,只是沉默著。
“我讓他來接你,你再睡會兒,等他來了我就走。”他輕聲道,開始打電話。
天真心思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