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沉積的灰塵一點點散去,漸漸的,將要露出本來面目。
文舒見他沉默,心中一抽。說不清是什麼感覺,但是十分難受。她剛才為什麼要那樣問?為什麼?她想從他口中聽到什麼?
他雖然是個瞎子,雖然是她的主顧,雖然幫過她很大的忙,但是這不應該成為她留下的留由。他是個男人,是江湖上知名的落月閣閣主,他應是個有能耐、有氣魄、有膽量的男人。他不該這麼嬌氣,一路粘纏著她給他做好吃的,晚上睡覺前要求她講故事給他聽。現在到了邵陵,住進奢華的客棧,他依舊要她陪她入睡,是何道理?
文舒直覺,事情不該是這樣。她直覺,他還有未說出口的理由。而那個理由,才是真正的理由。
白隨意默了片刻,腦中晃過很多場景。各種各樣的念頭開始竄出來,在他心頭遊蕩。譬如她能平復他躁動、不安、傷痛的心,讓他感到安定、感到歡快。譬如她沉靜清澈的嗓音總能助他輕易入眠,擺脫失眠症的困擾。譬如她身上有種奇妙的香氣,似有若無,讓他忍不住想留她在身邊。
他到底為什麼想留她在身邊呢?白隨意也困惑了。心底某處的灰塵幾近被吹淨,似乎馬上就要露出真相。他卻忽然怒了:他乃堂堂英俊瀟灑、俊美非凡、年輕有為的三皇子,何須對她交代?就算還有其他原因又怎樣,他幹嘛要承認,幹嘛要說出口?想到此處,立時鬆開環抱她腰際的手,改為握拳平放在桌上,道:“陸仲軒,你可以走了。文舒,你留下來。”
陸仲軒驀地瞪大眼睛,氣笑了:他久不動作,是賣文舒面子。可是他居然做出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無視他?他右手緊緊攥著劍柄,剛要開口,忽見文舒衝他搖搖頭:“師兄,我們出去吧,讓白閣主休息。”
陸仲軒眉頭一挑,略微詫異:怎麼這次,她不護著他了?一路上,她不總是處處偏袒、處處照顧白隨意的需求麼?他要吃野味,她便要他去打;他半路上口渴,她便要他騎著馬兒跑個十幾里路去尋水源;他睡不著覺,她就絮絮叨叨給他講故事。
他掃了白隨意一眼,見他腰板兒挺得筆直,渾身散發著上位者的氣息,再看看文舒面無表情的面孔,心頭一樂:小子,你也有今天?
“好,”陸仲軒點點頭,捉過文舒的手腕拉著她往外走,“白閣主歇息罷。”
白隨意一見文舒居然不應他,連忙捉住她另一隻手腕:“我不是讓你留下嗎?”
文舒左手被陸仲軒握著,右手被白隨意攥著,大為頭痛:“都鬆手!”
陸仲軒極識趣地鬆了手,有些幸災樂禍地道:“白閣主,您還有什麼吩咐?”
白隨意大為光火,依舊不理陸仲軒的話,只對文舒怒道:“我不是說了嗎,讓你留下?”
“白閣主,夜深了,我跟師兄要回房歇息了。”之前露宿於外,三人並臥並無不妥,然而此刻條件優渥,數多房間給他們住,她幹嘛還跟他睡一間?文舒用力甩了甩手,沒甩開他,有些不耐:“白閣主,請你鬆手!”
白隨意見她一口一聲‘白閣主’喚他,而非‘隨意’,立時覺察出那股疏離,一時有些不快:“你不許走!”
陸仲軒唇角一勾,眼底閃過一絲狠戾,並起兩指朝他肘彎疾點而去,非逼他放手不可!
白隨意耳朵微動,腳尖一抬,朝他手腕踢去:“滾!”
他這一聲‘滾’,夾雜著居高臨下、蔑視、惡煩等氣息,精準地拂到陸仲軒的逆鱗。只見陸仲軒眼神一厲,果斷收手後退,避開他的腳尖,同時飛速拔出腰間的長劍,朝他抓住文舒的手臂刺去!
白隨意聽著風聲,心下一衡量,立時鬆開文舒。他右腳一抬,狠狠踹向身邊的桌子,成功連人帶椅撤出兩米。見陸仲軒來勢不減,右手一晃,五指間瞬時多了五片漆黑無光的奇異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