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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託付,又容易把握。這一點,令城府深重的人們放心。

對此,機關裡的明白人也看得很清楚。一位上司在他的退休送別晚宴上對我說:“你這孩子還真是個書生,這麼些年,你竟然沒有學會深沉。”平時,沒有人會對一個同事說這樣的話。只是到他們離開的時候,以後沒有什麼打交道的機會了,這些被謹慎掩蔽的真心話,才會露個一句半句。

當時,我得到那個位置令人憤憤不平。豹子,你也許想不到,一個高校教師降了兩級工資去俯就那個職位,竟然招來那麼多的不平。幾年之後,鄭州市引進一批博士並直接把他們放到副縣級官位上的時候,這種憤憤不平曾經在市屬機關大面積地蔓延。不是他們嫉妒,豹子,而是因為,他們勞碌、煎熬了許多年,我這樣的人一來就攫取一個位置,等於無端加塞兒,等於貶低了他們所受過的勞碌和煎熬。這讓誰能夠忍受呢?

從死水到漩渦(2)

不過對我而言,那卻是一個令人髮指的位置。那些虛張聲勢的忙碌,常常侵佔我的中午、晚上、雙休日、節假日,把一切餘暇幾乎榨盡;而複雜渾濁的人際關係,也總會突然糾結到難解難分,把我逼到進退維谷的境地。無論遇到什麼,都要隱忍,要三緘其口大裝糊塗,還要打點起十分的機敏,以適度、周全的方式去合作。

祝福

節日是人們為自己找的理由。找個理由祝福,找個理由享受,找個理由撇開令人不快的事情。在這樣的早晨,我尤其想躲到被窩裡,心安理得地睡覺,不理任何事,不理任何人。

一大早還是不得已來到單位。天很冷,冷得有了穿透力。我一杯接一杯喝著熱水,為一些零零星星的事情耗著我的休息日。

隨時過來應付事情,無論雙休日還是深更半夜,似乎天經地義。手機要二十四小時開著,想找我的人能夠在任何時候找到我,要求或請求我,去做一些這樣那樣的事情。有時候異想天開,就想給自己規定一個時間,每天忙十小時,或者十八小時,都可以,但是在此外的時間裡,可以讓我安靜,不理任何人,在自己的空間裡待著,睡覺,或者只是躺著,沒有電話,沒有敲門聲,沒有什麼想法。

屬於我的一切,都要一一對付。因為我明白,我並沒有被任何人驅使,驅使我的只是我的慾望。

像是一次慌不擇路的避難,我發現自己跳出了死水,卻投入了漩渦。

那個漩渦無疑是更為強悍、更不容置疑的設定,在它嚴密周全的體系裡,我全部的意義也不外乎軸承或者齒輪之類,是一個關聯廣泛的部件。因為關聯廣泛,我需要有足夠的耐蝕力,我的位置、轉動方向和速度必須額外地合乎秩序的預定,絕不存在自作主張的可能。我的大腦成為一塊行動硬碟,在儲存和傳輸的意義上才合乎本分。

這是一種龐大的向下的吸引力,帶有勢不可擋的逼迫。每一步,都需要謹慎掂量。我被迫不停地算計,但也總是難以預知,接下來一腳落下,是會踩到實地,還是會踩到薄冰或伏雷;是會平安無虞地走過去,還是會陷落到窟窿裡,或者被炸得血肉橫飛。

一種環境對人性的檢驗,總是在緩慢的磨損之後。你以為你已經被消耗得那麼狠,環境給予的擠對已經越過了極限,以後沒有什麼更嚴重的事情了。這時候,最陰險的試探也就該來了。

我開始不得不在一些來歷不明的發票上簽字。單位的,上司的,上司的朋友在裕達吃了飯,上司的女人買了LV,上司的外甥去了一趟新馬泰……形形色色的碎單子交給我簽字,已經是家常便飯。漸漸地,那些數字越來越大,事由越來越離譜。我用來簽字的左手,常常因為恐懼而隱隱地發抖。

一個下午,我終於說了那句話。

“我沒有經手的,就不簽了。”

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