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梅姑娘原本什麼毛病都沒有的,只怕是嚇著了。八、九月間我收留一個無家可歸的白姓女子,在家裡是和小梅姑娘同住的,三日前,忽然有老婦人來找那女子,哭鬧一天,鬧完了說次日就一起走。不料當夜,老婦暴死,那白姓女子也懸樑自盡,天亮有人看見的時候,屍身都涼了。那女子那夜睡在小梅姑娘房間,就吊死在床上方的屋樑上,屍身恰對著小梅姑娘的頭臉。那屋子本來不高大,屍身的雙腳,竟恰似踩在她臉上一般。人看見時,小梅姑娘已經昏迷不醒。待我和內人趕到,正慌亂時拉了她手喊叫,她卻大叫一聲,吐了一口鮮血,兩手抓了我兩個緊緊不放。這兩日,牙關緊咬,連口水都喂不進。”
魯先生聽了,搓手跺腳,點心也不吃,粥也不用,在屋子裡圍著病人,左轉轉,右轉轉,時而俯身摸一摸脈,時而又停步思量。一炷香時候過去,終於決斷道:
“來人,扶她坐起來!”
老劉巴不得一聲,忙叫了僕婦,將小梅上身扶起,又問:
“要盤她腿麼?”
魯先生:“不用!你們別擋她後背!”
伸手從懷裡掏了針包,解了,挑兩根寒光閃爍的一尺長的三稜銀針,吩咐:
“都用力扶好了,不要手抖!”
眾人齊聲答應:“是!”
金家人幾乎都偷偷擠在門外,全神貫注看魯先生本領。都曉得魯先生只要出手,那是沒有治不好的病人。
只見魯先生將一根針刺入小梅脖頸骨天柱穴,越刺越深,只剩針柄,金七眾人無不驚怕。那傭人是未見行針如此深法,金七卻是知道此是死穴,心中駭異,見魯先生面色凝重,卻又不敢開口詢問。未等思量出門路道理,只見魯先生又是一針,刺的是胸口潭中要穴,用針也是直沒至柄。魯先生兩手把了針,大喝一聲:
“都扶好了!”
未等眾人明白過來,雙手齊拔,那黑血隨針,噴湧而出。
小梅“啊”地一聲大叫,口中黑血一嘔盡出,隨即兩手一鬆,金七楊珠的手,竟是給她放開了。
魯先生將紫黑的銀針丟在地上,道:
“慢慢的喂些熱湯水罷。七兒,過來,找僻靜處,我囑咐你幾句話。”
21 刺繡
桃花村的冬天,並不是很冷。村人的屋子造得牆壁頗厚,足以抵擋風寒;儲存過冬的菜蔬,放在屋子裡,不上凍是常有的事情。因此取暖的柴禾,便省了很多。
金七家是從來不省的。
金家富足,金家的柴禾也從來不缺。金家先是有老太太在,後來添了寶兒,每年都是把屋子燒的暖暖和和的。初冬老劉就修整好鋪炕,金家的屋子是村子裡最暖和的。
這個冬天更是要暖和才行。
小梅甦醒後,眾人按照魯先生留的方子,抓藥來熬,一日要她喝幾大碗。畢竟是小女孩兒家,小梅漸漸的煩了吃藥,不肯喝那黑苦之湯,先是要楊珠勸著哄著,後來是金七也一起來勸,再後來,全家上下,居然無人能勸。而小梅身子,似乎是全靠這藥護著,偶有一碗不喝,就神情呆滯,木頭人一般,偶有一日不喝,夜裡便驚叫誕語,甚至抽抽答答啼哭,彷彿見鬼一般。本來她身子病得虛弱,再如此鬧,怕是又會往不好處走。教老劉去請魯先生,魯先生卻不肯再來,說是方子已開,照著吃藥即可,如有他事,魯先生是已經囑咐金七話了,只問金七便可。
楊珠的臥室,便是小梅養病的屋子,這個冬天更燒得熱熱的,唯恐她受了半絲寒氣,本就虛弱的身子再添他病。楊珠是日夜守著,怕有閃失,寶兒便放在外家不曾接來,一怕接來添事,再者也怕小梅其病古怪,孩子見了不好。楊珠晝夜只是守了小梅,金七則睡去大書房,每日白天來探看小梅。
白葵與那老婦的屍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