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磊心裡,錢能買吃的,買穿的,買用的。但買不了他的牽腸掛肚,買不了寶貴的親子相處,買不了時間,更買不了人心。
憎惡金錢的人,畏懼金錢。畏懼金錢的人,最容易被金錢傷害。
這錢,要丁凱復給,肖磊當恩,還得說句「謝謝丁總。」
但要是黎英睿給,肖磊只覺得難堪。就好像在黎英睿心裡,自己不過是個臭要飯的——給點錢打發打發得了。
而黎英睿後面那些話,更是徹底引爆了他的理智。
給臉不要。輪不到你。寒酸東西。
媽的,真傷人。他淪陷得迷迷糊糊,可誰想人家心裡不過拿他當狗。他可不是狗!搖著尾巴上去舔,沒討到摸摸毛,反倒被摁著腦瓜籃子一頓削。
清森的夜。街道兩旁的路燈高高地掛在他的頭頂。昏黃的燈光被黑暗擠成了條,像木頭棒子,照著他的脊背掄。
他被掄得渾身生疼,垂頭蹲在馬路牙子上。一大顆眼淚,順著眼角淌到鼻子尖兒,啪嗒一下砸在柏油路上。
肖磊想,黎英睿那些話,絕對是實話。
其實他早就這麼想了吧。給自己泡茶的時候,站在夕陽下沖自己笑的時候,和自己吃飯的時候,說什麼『第一次給人做早餐』的時候所有那些個溫情時候!
為什麼在他眼裡,我他媽像個垃圾一樣?為什麼可以對陸昊真心相待,對我就只能拿錢打發?
肖磊仰起頭,看著在燈罩裡撞來撞去的飛蛾,撲稜稜的,像一隻只恐懼的眼睛。
他忽然又回想起剛才黎英睿的模樣。通紅,慌亂,茶色眼珠在血紅的眼白上亂顫。不該動手。
肖磊搓了兩把臉,把自己從自怨自艾裡扯出來。心想不管如何,他都不該動手的。
如果黎英睿是個女的,他絕不可能動手。但就因為是男人,他大意了。還當原來在體校連隊,幹兩仗不當事兒。
但黎英睿到底是個文雅人。這樣不對。
肖磊站起身,默默地往回走,想著道個歉。走到一個十字路口,正好碰見黎英睿的車在等紅燈。
就見他坐在駕駛位上,手裡拿著個大瓶子,連著個白色的罩子。在嘴上扣了會兒,拿開會兒,再扣上會兒。他幹什麼呢?
還沒等肖磊看明白,訊號已經切換。灰色雅閣重新發動,壓著昏黃的路燈消失了。----週一早晨七點。
肖磊靠在銀杏樹上,時不時回頭瞟一眼二樓緊閉的臥室窗簾——他知道黎英睿睡在那兒。
其實他今天不用來這麼早。不。其實他今天壓根兒不用來。
週六兩人不歡而散以後,還沒等他想好道歉詞,週日就收到了黎英睿的訊息。告訴他司機老趙已經復工,以後都不用他接了。更過分的是,週一週二直接給他劃了假,告他週三下午再來。
僅僅是一宿,肖磊就已經受不了了。讓他等到週三,那跟裊急的時候掐他老二有什麼區別?
所以今天一大早他就來了,心裡反覆演練著道歉的話。
直到七點五十,一輛奧迪a8穩穩噹噹地停到院門口。車門一開,下來個瘦高的中年男人。
穿著黑西裝,戴著白手套,雙頰飽滿,像是扣了兩個青紅的國光蘋果。
他扭頭看向肖磊:「您好。這是私人區域。勞煩換個地兒呆。」
「我黎總保鏢。」他挺著腰桿子走到老趙跟前,「我叫肖磊。你貴姓?」
「哎唷,原來是黎總保鏢呀。」中年人換上客氣的笑容,伸出手道,「我姓趙,趙東海,是黎總的司機。叫我老趙就行。」
「你不下個月才回來?」肖磊瞟了眼老趙的膝蓋,「我聽說你膝蓋碎呼了。」
「沒。」老趙擺手道,「太誇張了。就是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