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的父親也是修道,吃這個死的?”落第秀才的故事聽完,賈珍笑起來。唬地來意兒又跪下:“爺,奴才說錯了什麼嗎?”
賈珍一愣,他無意間抬頭看見床前銅鏡裡的自己。鏡子裡的人,陰惻惻地,面容扭曲。可不就是在笑?惡意從五官裡一絲絲的冒出來。
這是我麼!賈珍一凜。但他很快鎮定了。
“爺沒事,爺是想殺人。殺那些想害爺的人!”賈珍跳下床拾起那藥,碩大的丸子,像剜落的眼珠,藏著血淋淋的惡意,叫人不寒而慄。
“來意兒。賈珍回身看住了心神不定的來意兒,眼神灼灼:從明起,你就跟著俞祿。我叫他好生帶著你,學著理事。畢竟是秀才的兒子,這麼著也委實糟蹋了。”
“今日之事,奴才什麼也不知道。來意兒看著賈珍,突然之間福至心靈,將頭在地下磕得青紫:奴才只知道謝主子再造之恩。”
賈珍不置可否,轉身看著窗外,若有所思。天際,啟明星已亮。
來意兒跪著,他突然聽見賈珍無限倦怠地嘆了口氣。他抬頭看賈珍的背影,蕭瑟晨風中,賈珍身形消瘦如寒竹,他顯得那麼孤獨,那麼淒涼。
來意兒不懂,一個什麼都有的人,為什麼看上去像是一無所有?
他看見那隻寒竹在風中展開身體,發出寂寞的聲音。那聲音說:“你起來,替我更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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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7:58 PM《惜春紀》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入畫去了寧府。這是她賣入榮府五年來,第一次出府。由周瑞家的陪著,替四姑娘送東西給珍大爺。
坐在小車裡,悠悠晃晃。陽光燻冽,透過輕紗射進來,散成五彩繽紛的光影。像一個從暗牢裡走出來的人一樣,那種世俗的亮麗,讓入畫覺得微微暈眩。
其實這只是普通而短小的榮寧街。而她,由此到彼,也不過百步之遙。
入畫入內院,在抄手遊廊上慢慢走,她初入東府。見這邊廳殿樓閣,都崢嶸軒峻,花木也蓊蔚洇潤,比榮府有別樣風情,少不得細細看。正巧來意兒跟著俞祿出來辦事,迎頭走過來,看見入畫微微一愣。入畫看到他,一個英俊小廝對自己注目,少不得心頭猛跳,咬住嘴唇,退到廊柱後,又忍不住拿眼看他。
來意兒走過去,入畫鬆了口氣,悵然若失,心裡輕重不定,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麼了。這麼想著,又回頭看一眼,恰好來意兒也回頭,兩個人的眼神就這麼結結實實的撞到一起了。
又是一驚,驚心動魄地驚。
來意兒突然回身走過來,看著她,沒頭沒腦的問一句:“認得我麼?”
“不……”入畫嚇得手足無措。這麼近的臉,男人的臉。他的呼吸噴到她臉上。神,告訴她該怎麼反應?
“我認得你。蕙妹妹。我們定過親不是?”來意兒看住她,眼神把她扼地死死的。
定過親!入畫仔細地,仔細地看著他,手心沁出汗!她現在腦子單純乾淨的要命,只剩下榮府的太太小姐們。
往事如前生。好還是不好?
“表哥。你是容表哥?我……我們……”入畫突然認出他是誰。認出了,如孟婆湯失效了,前塵舊事紛蹋而來,平順的心原一時萬馬奔騰,烽煙四起。
“該死的,蕙小姐,你也賣身為奴了嗎?你的高枝兒呢,斷了,燒了,連根拔了?你也有今日!原來。人生不過如此……”來意兒陰惻惻地笑,轉身出去了。
人聲遠了,雜聲寂了。只他的聲音點點滴滴,落到心裡,清澈見底。入畫